赌坊门口。
察觉到原本萦绕在自己身上的吸力,彻底被转移,叶简兮平静地问:“我能知道前因后果吗?”
沈行露掐灭手中的香烟:“东夏王在乌衣巷事件中,把推门的底牌用光了,需要进超高级的梦境或者秘境,获取材料。”
所谓超高级的梦境、秘境,就是和神明、和上古的隐秘、和扭曲的污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的副本,可遇不可求。
虽然帝国高层也掌握不少超高级秘境、梦境的进入钥匙、仪式,但这种级别的副本,都需要凑天时地利,并非随意就能开启。
能随时开启的,譬如“沧海”、“明堂辟雍”等,又暂时没有灵青虞能用得上的东西。
譬如,神明之力。
没办法,薤露之门,就像一个没有制作完成的游戏,处处充满着恶行bUG,很容易陷入卡关的死循环。
帝国这么多年,靠强性命堆出的经验,就是遇到类似情况,只能依靠神明之力,暴力破解。
叶简兮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问:“为何是我?”
方才她很明显感觉到,那个秘境本来也是要拉她进去的,只是被人顶了。
“这有北燕王的意思。”巫阳慢悠悠地走过来,“她想看看,流落在外的玄冥之心,究竟能不能活过这个秘境。”
牵连上叶简兮,是南楚王族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但将计就计,把叶弦换进去,则是北燕王的主意!
叶简兮皱眉:“他才朝菌境——”
“根据陛下的判断,能否活着离开这个秘境,很可能与实力并无关系。”
巫阳懒洋洋地说:“关键元素之一,或许是‘罪恶’,或者‘道德’。”
这也不难理解。
任何一个稍微带点“实力筛选”机制的梦境,哪怕是新手副本,都不可能让一个全程昏迷的普通人活下来。
这也是普通人卷进鬼蜮、秘境之类的地方,往往都活不长的原因。
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
做得越多,往往错得越多。
什么都不做,却也是错。
沈行露以昏迷之身,成功离开秘境,就证明这个秘境非常特殊。
“光看日常行止,并不能确定一个人真实的人品。”巫阳似笑非笑,“善与恶,往往是一念之差。”
“北燕王的意思是,由这种秘境来检验,最为妥当。”
如果换做别人,叶简兮肯定会以为对方是在排除异己,把玄冥之心的继承人扔到十死无生的秘境。
但考虑到叶弦特殊的身世,以及北燕王一贯的公正,叶简兮还真说不出话。
所以,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多大把握?”
“我翻了当年的记忆,很多次。”沈行露眼睑微垂,“当时的我,因为多日水米未进,早就已经严重脱水,性命垂危。”
“是学校怕未成年死亡,闹出大事,不惜出重金为我请了南斗一脉的修行者,才将我治愈。”
“但我不明白,就连张口都已经没有力气的我,究竟怎么隔着厚厚的地窖,呼喊我母亲?”
可朦胧的意识里,分明记得,自己在冥冥之中,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忍不住颤抖哭泣,呼喊着妈妈。
母亲听见了她的哭泣,这才停住脚步,知道她被关在地窖里,拼命撞击。
记忆和现实的错位,让她很多年都无法释怀。
被监察司抓住的时候,她汇报了这件事。
涉及特殊秘境,监察司十分重视,当时的南都监察司一把手亲自带专人来到地窖,复现了过去的光影。
从第三视角看,脱水脱力脱形的她,就像一具尸体,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就连胸口的微弱起伏都即将消失。
所谓的呼喊,根本是无稽之谈。
可她的母亲,在按顺序搜索到这里,意识到打不开地窖大门的时候,明明已经决定放弃,都转身离开了。
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像听见了什么一样,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冲了过来,开始拼命拍门,喊着女儿。
她就像听见了什么,很笃定女儿在那里面。
查不出原由,道不明原因。
只能归为监察司的重大悬案之一。
这也是她为何要去当东夏王府内卫统领的原因。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谁对“记忆”的了解最为深入,也只有北斗之力强盛无比的东夏王了。
灵青虞在详细检查过她的这段记忆后,是这么说的。
【我在你的记忆中,并没有看见你挣扎着呼喊母亲,也没有发现你神魂出窍,意识抽离的,或者身体被人控制的痕迹。】
【就连令堂的声音,也更像是你濒死之际出现的幻觉。】
【但我判断,你的感知应该没错。】
【你确实喊了她,她也确实听见了你。】
完全背道而驰的结论,灵青虞却非常笃定。
【虽然我们不该过多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世界的真实,往往是反直觉的,太依赖潜意识,容易失去理性。】
【但在你对理性产生怀疑的时候,顺着内心和记忆走,或许才是对的。】
【在你身上发生了难以理解的事情,这或许就是你通过那个秘境的奖励。】
我成功通过了那个秘境吗?
而不是我运气好,被吞噬我的秘境,重新又吐了出来?
但无论是皇帝,还是东夏王,又或者巫阳,都得出类似的结论。
她不是那种被卷入秘境后,又意外离开的逃生者。
而是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通关了秘境的幸存者。
觉醒时间的推迟,到底是秘境偷走了她人生的七个小时;
还是秘境改造了她的命盘,让她能够觉醒,需要七个小时。
都很难说。
沈行露知道,皇帝那边,对这个秘境究竟是什么,应该大概有几分了解。
但皇帝没有明说,只是说,这个秘境,很可能对“受害者”之类的角色,有所偏袒。
“这也是我不能进去的原因。”沈行露轻声说,“我已经没办法保证,自己能活着从秘境中出来了。”
那些人对她的恶意揣度没有错。
她喜欢钱,病态地喜欢钱。
钱是安全感,是尊严,是权力,是她曾经想带给母亲,却不可得的一切。
她知道这是错的,是对童年缺失的心理补偿。
她应该放下,在推门的时候就将感情丢掉。
否则,存在这么大的弱点,只会让她的修行之路,越来越危险。
但她不肯忘掉。
这是她心上永不磨灭的伤疤,她却不允许它结痂。
一旦有愈合的痕迹,就要狠狠撕开,继续流血。
唯有如此,才能提醒她,你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叶简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问:“所以,进这个秘境的,只有两个人吗?”
“当然不。”巫阳懒洋洋回答,“既然他们要主动害人,就要承受相应代价。”
“比如,被卷入秘境。”
“欲望、罪恶、堕落,这是多么好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