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甘宁白天跟着亲爹到处给人当麦客收麦子赚取粮食,晚上回来就在炕上打坐修炼,但几乎没什么进展。
狐仙师父也挺疑惑,难道我选的这孩子没有天赋,连门都入不了?
最后它用毛茸茸的爪子一拍自己脑门道:“嘿呀,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修道最讲财侣法地,财更是排在第一位。你这身体本身就瘦弱,平时连肉都吃不上,丹田发育也不好,怎么能聚得住精气神?”
甘宁疑惑:“不对,我怎么听说修道要清心寡欲,饮食也要清淡吗?”
“饮食清淡的前提是肚子里的油水已经超量,需要用清淡饮食给降下来,你肚子里半点油水都没有,谈什么清淡。”
这下可有点难了,他出身起步太低,条件所限难以吃上肉。
狐仙稍一沉吟:“这个我来想办法,等你父子二人赶完麦客之后,我给你大量补充肉食。”
……
牛家的麦快割完了,自己家的麦子也收了回来,装了将近两缸,过称之后可为八石,再加上这些天赶麦客挣了将近三石,也总共有十一石,如果按照朝廷规定的十二税一,就算被官府克扣也能剩下十石,用这些粮食出去换一些比较便宜的粟米和黍,一家人能够挨到明年夏收还有结余,这收成逢年过节还能吃到面粉,算是农村中等人家的水平。
但是近些年来朝廷经常打仗,苛捐杂税有六七种,田里一半的粮食都得交给朝廷,这下粮食就不够吃了,需要平时去山上弄些野菜,再搭配粗粮也能够挨到明年夏收。若一旦遇到灾年,那就只能逃荒吃土,甚至是吃人或者被人吃。
甘家是自耕农,生活尚且刚能过得去,真不知道那些没有田产的佃户长工们是怎么熬下来的。
而且,从各种迹象来看,苛捐杂税加通货膨胀,再加北方征战修运河,这方世界恐怕已经有了王朝末年的气象。
看来他在修道的过程中也得早做准备,尽快给家人找一处能避灾的桃花源,以避开这即将到来的乱世。
收夏完成的几天内,他又和父母到地主家的田里去捡麦穗,普通人家的农田收拾得都很精细,基本上做到了颗粒归仓。只有地主家田地多,长工和佃户们也不可能仔细收拢。而且地主向佃户收租是按照自留田里亩产来估量分成的,所以地主的田产量越小,他们就越高兴。
他们捡麦穗归来途中,经过了牛地主家的场院,看到一堆人围在院子外面,都捂着肚子呻吟。
甘宁和甘父上前一看,这些人都是牛家的佃户,全部都面色发绿,表情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
“哎哟,我们可能吃了地主家病死的羊肉,这两天上吐下泻,手脚无力。”
“啊?”甘宁过去已经把牛地主这个笑面虎想象得足够坏,但对方的下限还是突破了自己的想象。
现在不光院子外面惨叫连天,还能听见里面长工的哎吆声和管家的鞭挞声:“你们这帮没良心的东西!东家好心好意给你们吃羊肉汤泡馍,你们却诬陷东家的羊肉有问题,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像你们这样的坏种!”
这狗腿子又气势汹汹地站到了墙上,指着外面的佃户们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牛管家,我们可没有想过要诬告东家,只不过那羊肉是真的有问题,我们这两天吃得上吐下泻,站起来连脚跟都是软的。”
“胡说八道,满嘴胡言!
“那你说是个怎么回事嘛。”
“好,本管家来告诉你们,你们一年到头肚子里不沾荤腥,对不对?”
“是。”
“你们为了蹭东家一顿羊肉汤泡馍,从头天晚上就饿着空肚子没有吃饭,是不是?”
“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我再问你们,你们那天上午,是不是一顿吃了两顿的饭量?”
“是。”
“这不就已经清楚了吗?你们贪得无厌,占便宜没够,妄想一顿就吃成个胖子,结果吃撑了,吃坏了,现在反而怪到了东家的头上!”
佃户们叫苦不迭:“没这回事啊,管家,我们……哎吆,我们也不是要讹东家,只希望东家找个郎中,给我们开点药,让我们捱过去。”
“哼,东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没钱给你们开药,你们这样随便回去躺几天,说不定就好了。”
牛管家抬头看到了人群外的甘家父子,撇着嘴问道:“我说甘家爷俩,你们也没吃我牛家的羊肉汤,难道就因为闻到了羊肉的味儿,也坏了肚子?”
甘父什么也没说,背着麦子转身离去,甘宁抬头冷冷地看了那管家一眼,也转身跟着父亲的脚步走了。
他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挂在怀里的狐狸雕像,有一道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穷人可怜呐,娃,你是不是想让师父出手,救下那些穷苦人?”
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刻意落在了父母后面几步,低声说道:“师父,原来你在白天也能跟我说话。”
“当然可以,只不过前些天为师神魂虚弱,施展传音入耳又太耗法力,只好选择托梦的方式与你沟通。”
“你可有相救的办法?”
“为师在这么多年访道求仙的过程中,自然也学了许多岐黄医术,只不过现在修为微薄,没办法化作人形给他们诊治。”
“不过嘛。为师也有别的办法,你可以把我的木雕握在手中,然后给他们诊脉,我在旁边给你传音入耳。”
“好,就这样办。”
他跟着父亲回到家将麦捆放好,然后说道:“爹,我先出去一趟。”
“嗯,天马上要黑了,早点回来吃饭。”
甘宁出门之后,迅速往牛家村赶去,当走到牛家村大院外时候,那帮佃户已经不知所踪,他看到地上有血迹。便顺着血迹沿着道路追寻。
等来到了村头河边,树下横七竖八躺坐着十几个人,他们头上脸上都有了血泡和淤青,看来是被那牛地主家打成了这样子。
陈二还有说话的力气,抬起手指颤抖地说道:“甘弟……你来干啥,是不忍心看到我们这些人的凄苦嘛。”
“有自己家的田就是好,哪怕穷点累点,也不至于被人施舍,又遭人屈辱。”
原来他们都懂,只不过是在穷困至极的情况下,根本无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