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旁有人手持刀枪搜检过往行人,看装束五花八门,不像是朝廷的兵丁。
甘宁在人群中排着队,担心这些家伙搜到自己。
这些人只是询问出身和村庄,听到有外地口音才讨要路引或通关文书。
等轮到甘宁上前,一人指着他脸问道:“你!那个村的?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
他正准备开口:“我……”
“呦,竟是小道士,”那兵丁看到甘宁身背铁剑,做一副道人打扮:“道士过去吧。”
他松了一口气,晃晃悠悠走进城门。
却有那城门口内墙旁摆着一张桌,桌后面的土墙上贴着官方榜文。
桌子后面坐着一人,脸上生着长长的蜈蚣纹似的刀疤,倒三角眼看上去颇为凶悍,目光早就盯上了甘宁身后背的剑,遂招手说道:“道士!你过来。”
站在疤脸男身旁的两名家丁都是短打短巾,胸膛暴露胸肌发达,看起来经常练块儿。
两人眼睛始终盯着甘宁,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心想如果自己逃跑的话,一定会有六七个人扑出来将自己按住。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桌前,疤脸男指着他肩后背着的剑:“把你的剑给我看看。”
两名家丁喝道:“快些!”
甘宁嗖地一拔,荡出红色的尘雾纷纷扬扬,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两个家丁吓得要掏兵器,疤脸男连连咳嗽着制止,低头看着这锈蚀的剑,脸上透出些许失望。
他对甘宁的态度倒显得有了几分敬意,拱手说道:“是我看错了,道长请便。”
甘宁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身后的榜文,这榜文的大概意思是云集县盗匪横行,县太爷管不过来,便发了一道授权榜文,授意虬龙镇上的暴氏和伏完氏两大家族自行组织家丁缉捕盗匪,县太爷给予除经济赞助以外的一切支持,包括并不限于可私立刑狱,特许杀人,只需将盗匪的人头邮递到县城便可领取悬赏。
可千万别小看这样的授权,有了这东西就有了杀人特许,如果把跟自己有过节的人认定为盗匪,那么杀他就完全不必担心法律上的限制。
不过像这样的偏远之地,王法已经形同虚设,地主们的家法控制着社会角落。
这虬龙镇上的暴氏和伏完氏是小型的地主团练武装,他们会在王朝末年的时候被农民起义消灭,或者主导加入其中一支义军,参与争夺天下的角逐。
甘宁点点头转身离去,这虬龙镇上不能久留,免得节外生枝。
等甘宁走后,疤脸男子扭头对身边的两人吩咐道:“你们两个跟着这小道士,直到他离开虬龙镇为止。”
“是,三爷”
……
镇中央的集市还算热闹,虬龙镇附近的十几个村落的农民都来这里售卖农产品,维持治安的两大家族收取一定的治安费。
甘宁顺路在集市上游逛了一遭,目光被这些商品所吸引,摊上有箩筐,草帽,草席,草鞋,各种陶罐陶碗,还有麦芽糖等农业副产品,猎户们面前摆放着动物的毛皮和兽骨,草笼子里放着捕来的活蛇。
他的目光被一个猎户摊上的龟壳所吸引,上面刀的刻痕很粗糙,看起来不像是新近刻成的。
“道长,您眼光好,您来看看,这可是百年龟的龟灵集,无论是用来入药,还是占卜,都是极好的。”
甘宁决定试他一试,遂问道:“这玩意儿应该是从坟里挖出来的吧。”
猎户慌忙摆摆手,凑近他低声说:“千万不可乱说,这样,我便宜点卖给你,一百三十钱。
甘宁也不跟他含糊,直接黄金分割率以下:“七十钱。”
“不可,不可,七十钱不可。”
“那就八十钱。”
“八十亦不可。”
“就八十,不然我走了。”甘宁作出拂袖而去的姿态。
猎物连忙无奈地说道:“回来,回来,八十卖你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钱数了数,递到了猎户手中,猎户则双手将龟壳奉上,当他捧着这龟壳转身时,眼睛的余光瞥见远处树下两个家丁盯着自己。
他迅速将龟壳收到袖子里,转身穿过中轴道往镇上的南门走去。
南门旗杆下面围着一群人,上面高挂着一个竹笼子,笼子里面血淋淋地滚着十几个人头,鲜血沿着笼子的边缘流淌下来,掉落在尘土里被一群公鸡啄食。
他顺着旗杆向西望去,镇中地势较高的西头有两大家族的门楼和院子,一些穿着丝绸衣服的男子们,居高临下戏谑地看着笼子里的人头和围观的人群。
“这万恶的旧社会啊。”甘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背着包裹和锈剑穿过城门。
他离开虬龙镇后,镇上的那两个家丁便也不再跟踪,甘宁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把包裹狐仙雕像的绛珠草盒子拆除,将师父给放了出来。
“草!这绛珠草的味儿可真怪,把为师可憋闷坏了,你在那虬龙镇内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可向为师详叙一二。”
“这东西,绛珠草能够封闭师父的五感么?”
“那是自然,隔绝气息,也就等于隔绝了自己。”
甘宁说着便把进门时虬龙镇上的疤脸汉子要看剑一事讲给了师父,同时也讲述了这些人把所谓盗匪的头颅弄笼子里挂起来示众的事情。
狐仙对于头颅悬挂示众倒是不感兴趣,只是狐疑地说道:“这把剑难道真的有什么古怪?为师当年为寻找聚阴池特地挖洞潜入地下万人坑,里面昔日无数将士生灵俱已变为森森白骨,这把剑便是我从那千万尸骨里获得。”
甘宁握着这剑的剑柄,只感觉冷气嗖嗖,那温润的剑柄似乎曾经握在某个死去鬼魂的手上,这是否算得上不祥之物?
“没关系,等到了前方有河水的地方,找到一块砺石,把这剑给磨出来。”
他倒是不用太担心时间,清早从家中出发,现在还未到中午,一天的时间都能够走到县城,更何况是太岁山的朝云观。
“徒弟,你可听闻过这虬龙镇的来历?”
“师父以前好像给我讲过吧,不是说这里有一条八百年修为的虬龙坐镇,故而名为虬龙镇吗?”
“那只是笼统的说法,真正发生的事情则要更为可怖,更为离奇。”
“是吗?弟子只是听甘家村里的人们说起过,他们只不过是说这虬龙吃过很多人。师父,你难道听说过更久远更详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