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风老者有话要说,这次似乎就是要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你们答应我的事忘记了吗?!”
“好吧,你说!”
任风老者没有多言,兀自就跪到了魂环树下,双手合十,朝天一拜,而后磕头一拜,“魂主,摘魂之怒,嫁却他人,请予我自由!请恕我宽容!来人替我守约,您同意否!”。
瘸头算是听了个明白,这任风老者是要让他们来顶替他,“您的意思是我们来替您守树吗?”,瘸头虽然听得明白,但是心中自然是不满的!
任风老者也没回应,虔诚跪在那,像是在等魂环树的允诺!
“您……这什么意思,这摘魂环,还需要什么条件吗?”
魂环树,倏然而亮,不仅仅是魂环果,甚至是万绦长枝,整个枝叶已然被光亮点燃,顿时山间眩目如钻!整个千别山显得特别突兀,仿佛黑夜中的白星!
任清风两眼星光也自黯淡,虽然,他可以同意自己父亲任何事情,也可以为了父亲留下来和他交换,但这样做的话,那不也是父子离散吗?那又和没有相见有什么区别呢?
任风老者又双手合十朝树拜了三拜九叩,而后,将手指咬出了一个血口,在树干的孔洞中挤了进去!
血液灌输到树身!整棵树被染成红色!一颗魂环果忽地落下,成了一颗瘪果!这既是魂环树的回应!
“好的,恩泽不忘,恕我自由离去!”
“我同意!”,这并不是树的回答,而是任清风的回答,这声回答饱含着难舍难分!
“我不同意!”,瘸头义无反顾地表示反对,虽然这是他们自己挖好的坑,给自己跳,但这时候只要答应下来,那自己成了罪人,本是救自己的,却成了换自己!
“你们要信守承诺啊,不然这魂环树你们怕是天黑也找不到!”
“人无信则无立!但是这个要求我真的同意不了!其中的缘由,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当讲,我也先同你们讲讲其中的门道!”,任风老者不想让瘸头他们不明不白地交换,“这魂环树但凡想采拮之人必须与留下守树魂的人作为交换,我已经在此地守树守了十一年有余,不是老者我不识抬举,只是这十一年生死茫茫,我都快忘记人间面貌,也已与我的妻子失散了十一年,也盼两位小生了我一个心愿,让我下山去人间走最后一遭吧!”
“妻子?妈妈?”,任清风日思夜想的另一个人,“不是,那她去哪了?”
“我的妻子当年和我一起到的这里,只是,我同你们的遭遇一样,要想采走魂环果,就必须和当时的守树人作出交换!”
“那就必须要摘这果子吗?难道你也和他一样?”,任清风指着瘸头!
“是的,当年,我的妻子也是被魂环所困,不得脱身,只能来帮占城人取这魂环果!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任风老者娓娓道来。
树兀地发红,像是千万条红蛇盘绕!越发的红,越发地想要回应!这树怕是成妖!
“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当时的守树人作了交换,我的妻子只能和我分开,现如今,我就想出去和她团聚!”
任清风听到这,已经潸然,任风老者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年轻人,我知道你很为难,所以,我们可以让这位小兄弟来交换,这样你也不用哭哭啼啼的!”
瘸头听到这,也是既好气又好笑,“合着我来当冤大头的!”
魂环树的回红变成暗红,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换,那也摘不了魂环果了!
“怎么样呢?!”
“当然不怎么样!”,还没等任清风回答,瘸头已经抢先作了回答!“这我可没同意,是您儿子同意的!”。
“儿子?我的儿子?”,任风老者惊诧得眼球就要瞪出眼眶,“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个儿子的?!我从来未曾透露半点!”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就是你的儿子!任清风!”,瘸头摸了摸任清风的肩膀,“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
任风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长须上落下他的眼泪,他的手抖动着走了过来,这一切太过突然,突然得他都没得及作好准备!“清风呐!清风!你就是清风吗?”。
任清风接过扶过来的手,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这么紧这么温柔地抓住自己父亲的手,“爸!”,任清风生疏地叫出这个字!如果时间可以暂停,那么他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停留!
“清风呐,清风!”,任风老者苍桑的老手拂在任清风的脸上,时间化作相思的间隔在两者之间融合!这一刻同样是任风老者苦苦期待的!“爸爸有太多无奈了!他们没有找到你吧!”
“他们,你是说,你原来组织上的人吗?他们早就找到我们了!”
“是那个光头吗?”,任风老者说出来带着满腔愤懑,“这光头就放出来了?”
“并不是,只不过应该是他的小弟!”
魂环树被晾在一边,他们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愤懑的任风老者还想说下去!“你找到妈妈了吗?”。
“没有,这二十年来,算是找个半生了,也没找到!她就像消失了一样!”任清风有些不甘,他知道妈妈这种为了保护自己的冷漠,但无法理解这种绝决!
“别怪她!她也不想!这里面的原因实在一时间说不清楚!但你要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回来”这个词太过遥遥无期,永远没有一个定数!“现在您跟我们走吧!其他的到家了再说!”,任清风迫不及待要带自己的爸爸走,但是任风有些为难!
“去不了!我已经说过了,这魂环树,必须要有人留下来守,要进行交接仪式,才能采果,不然要想采摘魂环果会导致山体移位,到时想走也走不了!”
“那就不摘了!”,任清风气愤地说道!
“啊?”,瘸头嘴巴撑如簸箕,“这……这……我这就被卖了?”。
魂环树红得通紫,甚至有些震怒的表现,枝条疯狂地摆甩,像是催人允诺。这是两难的,虽然又有些偏重,在任清风内心里是偏向于自己父亲的!“那怎么办!那你还能怎么办?阿瘸,要不你呆在这,呆几年,到时,我来跟你换,行吗?!”
“这听起来,不错,像是个好主意,所以这就决定了吗?”
“你先委屈一下,我还能骗你不成!”
瘸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给自己摘果解套的,现在要搭在这,等个天荒地老!那么,这果摘了又如何呢!这果摘了然后给任清风,让任清风交给那些人吗?那我还来干嘛?我成陪衬品了!
“我觉得这样并不妥!清风,爸爸知道你的孝心,但是我不能趁你朋友之危,爸爸已经在这呆惯了,这地方甚至更适合我!”,任风作为一个长者来说,取舍很难,但是有时候为亲情舍身取义更为正常,这不是一个壮烈的事情,这不过是生活就是这样!
“快摘吧,再不摘魂环果就要凋落了!”
每个人都在表达依依不舍,全然忘记了魂环树的异常!魂环果也在发着红光!红光替代了五彩斑斓!“快吧,再不摘就晚了!”。
“那刚刚的仪式呢?”
“还管它什么仪式!我自愿留下来!”,任风老者又双脚跪地!还没等任清风他们有所反应!他又继续叫作,“我自愿留下来!我自愿留下来!”这声音的呐喊有些悲壮的味道!
魂环树开始归于平静,风平浪静!像是收到了这一个讯息!
“快摘,这牙链复活的魂环果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别拖拉了!”,任风老者催促道!
任清风不想动手,这是一次离别,又是一次不知道重逢的离别,他甚至都没感受到这温情,这父爱,就要和自己的父亲说再见,他不想,也没有人会想!
“那我摘了……”,瘸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
“你摘不了,让他来摘,你后脑勺的魂环还在,一个人身上存在不了两个魂环!这只能清风来摘!”
“我不想!”,任清风说话的声音能听出不甘委屈的哭腔,像是一道天难的抉择扔给了他!他又必须做出选择,或者说,他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
“男人一点,任家人不要这么扭扭捏捏的!!爸爸一直会在这里等你的!”,任风作为一个父亲他只能安慰自己的孩子,选择不是一定要离别,但是离别永远是一种选择!
任清风只能慢慢地慢慢地挪动身体,这几步路比任何路程都要艰巨!魂环果的环形身姿散发着连贯但又断断续续的光晕,这是即将凋零的预示!但是任清风还是慢慢地慢慢地!他不知道摘下这颗魂环果会发生什么,只能尽量让自己和父亲的时间还能多一些!
手被卷起的布盖着,任清风终于伸出了手!沉重的手在床颤抖!
瘸头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能去催促他,他知道这样有些自私,但是谁又不是呢!所以他只能看着,然后等待就行!
任清风将手穿过魂环果的中间!这魂环果像是天生就给人摘的,那么趁手!刚好够任清风一只手把着!他的手就这样僵持在魂环果上,犹豫踌躇没有动,只是这魂环果的光晕在慢慢减弱!
“快点吧!清风……”,瘸头三三两两蹦出几个字!
任清风终于是不情愿地使出了力气,魂环果应声而下,清脆的声音不费什么力气!“爸爸!”,任清风茫然地举着魂环果,像是举着一个离别的讯号灯!
“清风,好好照顾自己!”,任风老者的话像分散的混音,在人和音一起化作飞絮消失前,说了出来!他不知道去了哪里!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爸爸!”,现在无论任清风怎么呐喊,都没有人回应了!魂环树,也黯然失色!树干变成常色,魂环果也零零总总地掉落成干瘪的躯壳!终于,终于一切又化作如常了!
山开始抖动!似乎又要开始瞬移了!“快走!”瘸头喊道!
但是一切恢复得太过寂然,怀情恩暖也好,轰轰烈烈也好,都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任清风像丢了魂一样,来不及感伤!就得回去了!
“跟着我!”,瘸头几乎是推着任清风跑的,时间是紧迫的,虽然山路还是那条山路,只是稍晚一些时间,这路程就要相距甚远!所以只能尽快离开千别山,才是最重要的!
“我爸啊!”,任清风终于是出声了!声音的悲怆和不舍,溢于言表!
“别爸了!回去要紧!以后我就是你爸!”,瘸头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声音也大了些!
“我去你的七舅姥爷的!”,任清风还是伤心的!一时间也缓不过来!
千别山似乎马上就要开始移动!他们能切身感受到山体的速度!虽然蠕动得很慢!
“快点!快点!快点!”,瘸头不住地喊着,下山的路,如果他能有两个轮子的话,那么他宁愿滚下去!
千别山的速度在慢慢加快!山体的岩石抖动下来!两人不仅要控制下山的惯性,更要保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
“快呀!”,瘸头爆发出的洪荒力量是不敢想象的!山脚就在前方了!“快呀!”
任清风在奔跑中暂时得以忘却,头脑也暂时恢复了清醒!这刺激的冲锋冲散了他的遐想!要么留在这!要么就是生死一线!
“跳!”,瘸头一个大跨步,跳到了千别山与地面钩织的地表,由于惯性,他狠狠地摔了上去!碰了一脸的灰!
“啊!”还没有完!任清风也跳了过来!他直直地扑在在瘸头的背上!泰山压顶般快把瘸头的五脏六腑给压出来!
“我去!”,瘸头被压得够呛!“快给我下来!”
任清风舒服地趴在瘸头的身上,唯美的画面让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