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菀兮身边的萧汀晔忍不住眯起了双眸,继续摇动铃铛。
“七百金!”
“七百零一金。”
“八百金!”
“八百零一金。”
……
随着价格的不断抬高,已经有不少不敢再跟价了,但不管萧汀晔喊出多少,隔壁总是要多加一金,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萧汀晔指尖点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许是因为双方僵持过久了,掌柜的只能宣布休息一会儿。
下一秒,一个人推门而入,谈菀兮转头看去,是一个黑衣男子,脸上带着面具,却也依旧从他匆匆的脚步声中察觉他的焦灼。
萧汀晔指下敲击的动作停住,漫不经心地回头看去。
黑衣男子进屋后一眼看见了谈菀兮,脚步一顿,随即询问似地看向萧汀晔。
萧汀晔修长的食指往桌上再是一敲,薄唇轻启道:“坐。”
谈菀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端起瓷杯品尝着,杯中的茶汤色泽透亮,滋味醇甘,并不苦,甚至还带着点甜,一时间谈菀兮也没能尝出这到底是什么茶。
男子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下来,直直看着萧汀晔开口:“那人不知是什么来头,但怕是今日他定是要高你一些取走生骨。”
萧汀晔只扫了他一眼,便端起茶杯,垂眸抿茶,才淡淡地回道:“是陛下。”
“什么!”蓝玉林猛地站了起来,满脸震惊之色,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缓和了情绪后,又坐了下来,“他不是……”
见他如此失态,萧汀晔眉一挑,茶杯随手搁在桌子上,盯着他不说话。
蓝玉林沉默地坐了半晌,才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为什么?”
“他不信任何人,也不想和别人分。”
“你知道?”蓝玉林咬牙切齿地眯起眼,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
“不知道。”萧汀晔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他是位高权重者,谁又能真的是他彻底信任之人呢?”
蓝玉林皱起眉头,怒火中烧,却压着几分愤怒地道:“他这是想过河拆桥吗!”
这一声过后,谈菀兮也算是知晓这个人是谁了,真有意思,三个人的筹谋,竟然没有一方是真的信任其中一方的。
萧汀晔不说话,蓝玉林的气也便渐渐消了,瓮声瓮气地问:“你说,该怎么办?”
“他拍便任他拍了。”萧汀晔漫不经心地再给几人添着茶,一边道:“你到时候再抢回来就是了,你们又不是没干过。”
蓝玉林捏着茶杯的手不断收紧,似被他气笑了,“那能一样吗?他是谁!那是帝王,我们蓝家若是动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他是谁知道吗?”萧汀晔忽然就笑了,慵懒散漫,“他告诉你的?”
蓝玉林眸光一闪,眯着眼睛盯着萧汀晔,眸子沉沉的,若有所思。
萧汀晔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皇帝不仁,那又何必怪他们蓝家不义?
何况他们不知道拍下的是皇帝,皇帝也不会知道抢他的是谁,毕竟生骨谁不想要。
想明白这一点,蓝玉林突然也就笑了起来,浑身松懈了些,喝完这杯茶后,又看了一眼谈菀兮,才起身离开。
蓝玉林出去没多久,拍卖便再次开始。
只不过这次萧汀晔没再跟价,最后隔壁的隔间以三千金的价格拿下了生骨。
隔壁的人在拍下生骨之后,也就离开了,紧跟着在场许多人也跟着离开。
想来是肖想生骨去了。
接下来还会有几样东西,但有了生骨过后,一切东西都显得普普通通,便也没多少人有心思竞争了,再者是因为有实力的人多都跟着生骨离去,倒是让萧汀晔坐着捡漏。
“萧公子,你跟着陛下这么些年,当真觉得没有人能让他信任吗?”谈菀兮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问出这话时,神色依然平静。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让帝王信任?”萧汀晔与替对视上,嘴皮在笑,但眼中没有。
谈菀兮端着茶杯静静思索着,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忠心耿耿,为国为民。”
“可他们有位高权重,功高盖主,还有军功、有兵权。”说着,萧汀晔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那便只能落得那样的下场了吗?”谈菀兮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仿佛在突然间失去了力气。
萧汀晔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了笑,“盛极则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谈菀兮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又问:“倘若自己将这满溢的水倒出去呢?”
“倒哪?”萧汀晔愣了愣,将茶杯放下后,微微曲起食指,敲了敲茶壶,“如若倒回茶壶,那只会让人觉得这壶茶都浑浊不堪了,不会再有人喝。若是随意倒掉,煮茶之人便会觉得是你瞧不上他的茶,更与你心生隔阂。”说着,他又举了举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这茶到了你的杯中,便只能自己消化,即便是你觉得饱了,再也喝不下了,也只能放着等,等人走茶凉,等主人收拾茶具时,再被随意倒掉。”
谈菀兮皱着眉低头沉思。
她不信这真的会是无解之局。
萧汀晔也没有打扰她,只垂眸看着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抬头,半眯着眼睛瞧他,紧接着,她软着嗓音问道:“那公子愿意替我喝吗?”
萧汀晔喝茶的动作一顿,垂眸看向谈菀兮,瞳孔紧缩了一阵子,才又看向谈菀兮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似在自言自语地开口:“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突然伸手就要伸手端过谈菀兮的茶杯,谈菀兮吓了一跳,急忙压住了他的手,她只是在比喻,可没打算真让他喝。
萧汀晔感受着手上压着的小手,那温热的手心覆盖在手背上,几乎是在萧汀晔心尖上挠痒痒的触感。
他唇角微弯,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却放任那一丝笑意扩展到眼角眉梢。
谈菀兮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明显,慌慌张张地收回手,低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萧汀晔也收回了手,随即又道:“礼国公想来也已经找到了此法,无论是韦家公子还是我,不算权臣,也身后也没什么大的势力,甚至背后站着的都是那位。这是极好的选择,更何况及笄礼过后,还有长公主给你兜底,这局到底是能破的。”
谈菀兮表情微顿,嗤笑出声,“萧公子的意思是,唯有嫁你,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萧汀晔沉默了一瞬,但到底还是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和我一样的选择很多,我只是其中之一。”
他的声音不小,谈菀兮自然听到了,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似嘲似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