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后院的几间屋子是专门供人歇脚的,谈菀兮从前常住的那间屋子在后院最里头,那儿安静雅致,最适合休养。
“姑娘,您的师父怎么待姑娘您和待别的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别?”微荷终于按捺不住轻声嘟囔起来,刚才药老那副凶狠严厉的模样,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这段时间和谈菀兮接触得多了,加之因为你受了伤,几人对她到底是更包容了些,微荷的话痨本质就直接暴露出来了。
谈菀兮微微一笑,安慰道:“师父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等你跟他相处久了,自然会了解他的为人,到那时你就不会再害怕他了。”
四人经过院子时,忽而听到旁边的房间传出低低的啜泣,紧接着便是女子微微哽咽的声音,“你明知道她的性子,你便是跟她服个软了,也不至于白白挨这一遭?她打了这么多鞭,还打得那么狠,得有多疼啊……”
“你今日是来劝我的?”
“我……”
“我意已决,若你是来当说客的,那就大可不必了。”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坚定和决绝。
颇有些耳熟的声音,如一股清泉流淌进谈菀兮耳朵里,让她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姑娘,怎么了?”微雨见她停下脚步,疑惑地侧目看着她。
谈菀兮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你觉不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谁在外边?”话落,门被人从里边推开,出来的是一个少女,她面容俏皮可爱,一双红彤彤的眼眶更像是一只兔子一般。
“抱歉,我并非有意偷听,只是经过。”谈菀兮声音轻轻浅浅地开口,面纱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着,眸子如星子般璀璨。
少女还未来得及开口,屋内的男子便已然走出来,他今日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黑眸冷冷清清的,脸色比之上次见他时苍白了许多,近乎完美的五官在那颗泪痣的点缀下,更显得疏离冷漠。
萧汀晔?
他怎么在这里?
仅一眼萧汀晔便捕捉到谈菀兮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心头不由一紧,急忙开口问道:“你身子不舒服?”
他清俊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流露出的关切之情,如流水般冷清的声音沾染着丝丝缕缕的担忧。
谈菀兮不由一怔,但表现得依旧极其淡漠,只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认识?”少女眼神奇怪地在谈菀兮和萧汀晔身上来回打量着,仿佛想要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萧汀晔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认识。”
同一时间,谈菀兮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冷漠地吐出几个字,“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竟完全相反,一时间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和微妙起来。
那少女突然笑了一下,笑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你们两个倒是挺有默契。”她的目光不停在两人间来回游移,语气也有些意味深长。
谈菀兮微微皱眉,不想和萧汀晔有过多纠缠,抬脚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萧汀晔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她。
谈菀兮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你的身子......”他欲言又止,却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关心她。
“与你无关。”谈菀兮淡漠地回应了一句,便不再停留地离开了原地。
望着她疏离远去的背影,萧汀晔的心里面空空荡荡,似乎什么都没有。
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少女略带讥讽地说道:“萧汀晔,你说你何必呢?人家都不领你的情,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萧汀晔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虽然未开口,但少女还是被他吓到了,悻悻地闭上嘴,眼神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你快回去吧。”萧汀晔说罢,便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出了房间门,并准备关上房门,但却被她一下子拦住了。
“你背上的伤?”她脸上的神情又换成了忧虑,目光轻轻落在他隐约又渗出血迹的背部上,立即惊呼了出来,“哎呀,都是你逞强非要自己涂药,到时候别因为一点儿小伤,就把自己弄死了。”
“无碍。”萧汀晔温淡地应了一声,“况且这里有大夫在,你留在这也干不了什么。”
她不服气,立马反驳道:“谁说的,我还可以帮你换药啊!”说着,她就从未完全关闭的门缝里钻进去,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神情严肃,势必要为他重新上药。
萧汀晔强硬地将他的手给推开,平静地说:“不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老是待在我这难免惹人非议。”
“我不怕。”
“我怕。”萧汀晔的回答已然带上了些许烦躁,神情更是冷冷冰冰的。
听到萧汀晔如此绝情的话,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嘴唇张张合合却说不出比她更绝情的话,只瞪着他看。
萧汀晔却一点儿机会也不给,直接将她重新推出去,将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哼,真是好心没好报!我陶江榆要是以后再管你的闲事,我就……我就跟你姓!”陶江榆在在门口站了半天,才气呼呼地憋出了这几句话,随即转身离开了。
她的声音咋咋呼呼的,音量又丝毫没有压制,被刚走入房中的谈菀兮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姑娘,我瞧着萧公子与那位姑娘似乎关系匪浅,他千里迢迢从都城来这儿,莫不是就是为了这姑娘?”意识到了什么,微荷猛得瞪大眼睛,问:“您突然执意退婚,莫不是就是知晓萧公子是个三心二意之人?”
谈菀兮摇摇头,随即又严肃地看着微荷,“未知全貌,不可妄言。莫说我同萧公子本就没什么,即便我与萧公子有所牵扯,你也不该单凭今日所见就妄下定论。”
“……是。”微荷低下头,许是心虚的缘故,声音闷闷的,声如蚊蝇。
说完这话之后,谈菀兮也随之一愣,似乎她也不过是凭借一个梦便疏离了萧汀晔,只是她真的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谈菀兮自嘲地笑了一声,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直接坐在了窗边的桌椅前。
窗口一眼望去便是一丛青翠的竹子,正值昏暮时分,携了春风的竹叶索索作响,微凉却不带寒意的风拂面而来,倒十分舒坦。
在一片青翠之中,谈菀兮的目光却被窗台上的一株幽兰吸引,虽然只开了两朵,清淡的花香弥漫间足以消除疲劳。
没想到她回了都城后,林毅舟会将这株兰花照顾得这般好,她原先在这的几年里时,不管她如何照料这兰花都未曾开过。
就连这屋子也像是日日有人打理的,虽未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但干干净净的,屋内的陈设也和谈菀兮离开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