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之中,一人持剑骑马疾驰,夕阳跑在身后,前方就是刺旗镇,那人也不做减速,就这样奔到了城门口方才跳下马来,那马被这样一下受了惊,被那男子一把勒住,马儿才是温顺了下来。
只因为千里之外的南晋国都即将爆发大战,刺旗镇这几日门口的梁燕官兵比起平日更是多了好几层,其中一位将领准备上前问询男子身份,他把手上的令牌出示,又抬起帷帽,“原来是三殿下,里面有人在等,殿下请。”随后箫元亨便又飞身上马,对他们这样的戒严很是满意,略略点头便开口道:“这几日辛苦兄弟们多多留意,务必守好这里的百姓!”交待完这些,从正门进城,去到之前的联络点,几位暗军兄弟已经在等候。
他们一同去了客栈,掌柜见他们进来,立马开了间上房让他们上去,自己让小二对外挂出“店歇”字样,又是吩咐关上周围一切门窗,守好门户不得让外人进来。
一行人去了楼上,留了两个守在门外,箫元亨摘下帷帽,“有什么情况?”
“殿下,我们发现秦家兵马的去处,如殿下事前所料,他们真的去了南晋京城,不过极为隐秘,他们改扮乔装,分了几个批次从各个都城去到京城,不过有几队被我们及时拦下,人已经在牢房里了。”
“很好,做的不错,那么他们还剩下多少人马?”
“还有五万,可惜,他们都是借着混乱混进城里,算着时日,他们有些到达京城了。”箫元亨心里算着日子,十娘与元墨两人身在京城,总是不大安全,暗军不能联系他们,“刺旗镇这里有何异常?”
“南晋边防,也就是原属元州总兵府的那些兵马,一直在对岸调动,这几天我看了,他们就想趁着京城大乱,拥兵自重。”
“是啊,原先节制的总兵府没有了,这些散兵游勇就没了头目,又不得京城重用,据说他们推举了一位在总兵府里很能说得上话的李林管辖,不过这人手段阴狠,心性狠辣,做事颇不管规矩,真不知道这样的人,南晋居然会用!”
又是几句交谈,只要兵马还在对岸调动,那么刺旗四镇必然又会遭受兵燹之灾,箫元亨脑子转了又转,说到:“暗军在四镇布置了多少?”
“统共三千。”
箫元亨抬眼道:“对方一定觉得我们的注意力全在京城,要是能试试他们水深,倒也不错。”
众人知道这位三殿下颇有成算,所以他们早就准备了一千精锐暗军扎在城中,因是之前不好下达命令,事情又有太大,他们便飞鸽传书到了陆甲镇,求三殿下来此坐镇。
老宋李宏他们已经把占领的几座城池防备整顿完毕,多余出来的部分人马,等待最后的一声令下,就可赶赴南晋京城,他们推演了几遍,决定还是谋定而后动,让十娘与元墨一起去到京城,之后再做打算。
“一千兵马已经点齐,殿下今晚就要去对岸吗?”
“对。”他看着地图,刺旗镇与西边的几座城池隔着条名叫“丽阳河”,不过河水并不湍急,水深倒是个问题,问题是到西面只有出正门过去,那样他们会被直接发现,“对了,刺旗镇上可有渔船?”
“有是有,不过现下是休沐不好找到船家。”
箫元亨闭上眼睛,“今晚子时,我们渡河过去!你们去挑选几个水性好的与我一起,其他人依旧隐蔽好,等待指令!”
“是!”众人听从吩咐后,便快速下楼忙着调兵遣将去了,过了三刻钟的样子,掌柜匆匆上楼来,“殿下,已经挑好了了今晚与您一起的暗军兄弟,总共三百水性好手。”
“够了,今晚只是要看看虚实,其他人就在岸边待命!”
他闭上眼,暗自思考,晚上倒是不担心,只是去京城的两个着实有些不太放心,十娘是好手自不必说,就是怕李行胥林其之对她们设下天罗地网,还没查清京城所有的密道,就要发病攻城,京城打不下来,其他的城池迟早都会吐出去,这一局,着实危险。
很快就到了子时,三百好手事先改换了素布黑衣,一行人等在河岸边,水流缓慢,对岸的军营一如往常,里外戒备森严,箫元亨示意十人一组,慢慢游过去,不能惊动他们。
他身先士卒慢慢进入河中,毕竟是寒冬,这河水的寒气直直透进众人的骨头里,但这群人依旧没发出一点声响,悄摸着摸到了西边河岸,很快第一组就到了,先上岸者戒备周围,之前看过地形,他们军营有个死角,被营帐正好挡住,箫元亨上岸,立刻潜伏到死角处,等待他们轮班。
三百好手就这样一一上岸找到各自的有利地点,箫元亨一声令下,前五十人飞身潜入,箫元亨一下扑倒其中一个,所有人纷纷解决掉各自手上的这些,又是到了营帐内,用烟掩护了自身,去到最深处把这些南晋官兵解决了,箫元亨刚刚从一处营帐出来,就看见那边有人影飘动,那人似乎逃得很快,箫元亨一个眼疾手快拦住了那人的去处,那人受惊很快就掏出了藏在身边的匕首直接朝着箫元亨的面门冲去,他看着那人有拼命之相,嘴里还在念叨:“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不如拉一个下去陪葬!”又是左边砍来,又是右边前刺,箫元亨只是躲着,他很快瞅准一个空档,直接一个锁腕打掉了那人的攻势,匕首掉落,被他一脚踢开,他瞬间变了攻势,飞身点住那人的肩上大穴。
“大侠,大哥!求求您放了我!”那人语气极为害怕,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所有一切,都看在箫元亨眼里,虽说在黑夜里看不太清,不过借着微微火光,还是能看见此人面容瘦削,刚才一接触,手上虎口有老茧,看样子在军中呆惯了的老油子。
一行黑衣人围了过来,就把那人带到火光之处,原来被擒住的这人,就是那个李林,“各位爷爷!小人只是在军中某个生路,没有得罪过道上的兄弟,小弟我手上有不少银钱,只要放了我,你们都能拿到不少哩!”
箫元亨心想:原来是把我们当成绿林中人,随后一脚下去,“你个小小将官,能有多少银钱?只怕还不够我们兄弟一日吃穿用度吧?”说罢又是狠狠一脚。
“诶唷!好汉大哥你可轻点,不瞒你们,小子早就想跑路了,据说南晋只剩下个京城,其他城池被梁燕控制住了,小子就算是河里的龙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求各位神仙放过我吧!”又是一阵磕头,箫元亨知晓此人心计,如今这样做不过是要让自己脱身而已,原本只是来试试深浅,没想到这帮官兵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把他带到城里,还有,仔细搜他的身看看有什么向外通风报信的东西没有?”
“是!”交待完这一句,箫元亨出了营帐,在空中释放出发之前说好的烟花,以示这里安全,对岸的可以走过来了。
一队人马就出现在这里,将里里外外的物资搜了个干净,又让人驻扎在此,扮做南晋官兵的模样,将之前的士兵统统调换,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见一切布置完毕,一行人分开,箫元亨和几个暗军将领回到客栈,“这里早就变成梁燕控制的地方,但你们要小心又南晋官兵探子放在此处,一旦有动静,飞鸽传书到京都,大哥他们会派人下来。”
众人点头,今晚以为是一血战,没想到这么平静就过去了,人没有损失,对面的据点也被占下,“这李林看样子捞了不少油水,不过你们小心,他的话不必太过相信。”
“殿下,您还是要去南晋京城?”
“自然,两个姑娘在局中随时都有危险。”箫元亨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属下认为......您还是不宜去南晋京城,那里已经变成一个铁笼子,进去的就没一个出来的,为了您自身安全考虑还是不要.......”
“不行!”箫元亨斩钉截铁的一句,“两位郡主都在京城,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
“两位郡主武功盖世,尤其是西山郡主,而且属下也听说她与南晋两位高手都有些交情,我想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
“住口!”箫元亨有些怒气,但不好表露,“西山居郡主以后会是直接统领夜缕罗,这件事已经请示过父皇与大殿下他们,梁燕上下都已经知晓西山郡主为了天下大义,不惜次次以身犯险,吾明白,众兄弟没有见过西山郡主,等来日你们见到就知晓了。”
“是!属下只是担心而已!”那人低下头,便不再开口,“你们务必调动人马守护这里,不能有任何差池!”箫元亨心想:终于,天下要走向一统了,百姓也不必受所谓长生之累,这是他一生的抱负,没想到就在眼前,即将实现了。
外面是幽深的黑色,天上没有星辰,只有些苍白月光躲在丝丝云朵后面,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两人现在在做什么?
一片林子,荒郊野外,远处还有狼嚎隐约响起,元墨和我生了火堆,火焰照着我俩的脸庞,再赶一天的路就到了京城西郊,这是我们一路上讨论出来的结果,觉得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注意力都在李宴符身上,我们见机行事,应该能安全进入京城。
“姐姐,西郊如今可是重兵把守,我俩要从这里面走,倒是有些难度。”元墨一脸担心,“不知道哥哥那里顺利吗?”这时候火光“劈咔”一声,像极了新年爆竹的声音。
我心里也是一团迷雾,虽然西郊危险,但他们一定是修建了密道可以通到城内,不过还是要混在里面,才能慢慢知道,要是从正门进去,估计人还没到,就被城楼上的冷箭给盯住了,何况,李行胥已经把落雁楼剩下的人全部调往京城,林其之负伤不知所踪,只知道有人在西郊看见过他,还有岳山与秦旗以,他们两个如今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李宴符看似孤军奋战,可她手上有支十万兵马,随时出动,更不要说住在道观里的那位仙人,那个位置,简直是铜墙铁壁。
一层层的分析,我脑子快要宕机,靠在后面的树桩子上,望着周围,又在想念之前还未下山的时候,那时候心性单纯,可是现在却被卷在这场看不见底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漩涡里,不知道最后有几个人还能安然活着,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我要保护元墨的念头。
她毕竟还小,他们虽然要我和她一起去京城,也是想要拴住我不让我做些冲动之事,譬如实在很想杀了李行胥,想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如此做?一次次利用,赵令仪的面容有时还能清晰浮现在眼前,她也是无辜,这世道,逼着不会拿刀的人都拿起手中之刀砍向对方.......
“你在想什么?”元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来,两人挨着,暖和很多,“姐姐,这里的事情结束,你打算做什么?”
“若我说,想回到当初,你信吗?”是的,我是很想回去,但又是纠结,秦家的事我尽量不去想他,可是阿娘的仇不报,我也不能安心,这江湖从来都是打打杀杀,到时候,我又能去往哪里?
“你就不想回梁燕看看?”
“其实不想,到时候你们忙得肯定顾不上我,说白了,这个郡主,我也想还给你们,不想就这样被束缚了。”
“可是,没人可以限制住你啊?十娘姐姐,你到时候想做什么都可以!”
“元墨,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摇摆不定,前路只能慢慢走,脚下来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坍塌。
“早些休息,明早还得赶路!”说罢,我又去抱了一捆枯树枝放在跟前,我转过头去,元墨已经靠在树桩子上睡着了。
我望着天边,迷雾四起的田野,我们像是片孤舟,看不见的浪,正在吞噬我们每一个人。
我知道,恶战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