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失手落在地上,碎裂一地。
怎么如此?
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难掩震惊,撕开的信封不稳的从手心滑落。
大渊与西陵的战事竟是提前了一年?!
苏婧雪用力握住信纸,平定着内心翻涌的震惊。她随意推开桌上精致的檀木首饰盒,铺开雪白宣纸。
这一世竟与前世如此大差别。
倒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提起笔沾墨,细细回忆起前世经历。
这世上都能发生她这般重回过去的事,那么会不会有其他幸运者得到这机会?从而参与这场风云大局?
苏婧雪从来认为自己是幸运的,纵使前世败于慕容璋之手,她也曾站在权利的顶端。如今更得鬼神保佑,有幸挽回曾经所失。
她想,或许该去大乘寺礼拜一番。
宣纸上时间脉络被逐步梳理,清晰展现在苏婧雪眼中。
她点在一处,唇角掀起笑意。
这变动也不知会带来什么后续。但此刻,于她倒并非阻碍。
慕容璋可就是凭借这场战事正式进入大渊朝堂,一步一步笼络朝臣。
民间暗中操纵舆论,掐准时机掀开身世。
最终,登临大渊皇位。
但现在战争提前,他还能有如此多时间准备吗?
她这位好前夫,恐怕现在正焦急上火呢。
苏婧雪指甲划破写有前夫名讳的纸张,眸子里杀意凌厉。
只是她先前一番运作便需更改了。
秦词散着长发倚在窗边,不紧不慢擦拭长剑,轻弹剑尖。清脆的剑鸣声随着震颤传递耳中。
上好玄铁洗炼而成,由知名铸剑师而作,放在天下也是少有的名剑。
剑名曦光,乃秦老将军早年征战北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如今作为礼物送了她。
“囡囡,你当真要领下讨伐西陵的军令?”秦夫人推开紧闭的门扉,缓步来到秦词身侧。她搂住小女儿的肩,抚着少女顺滑的长发。
她出身名门,乃庐陵严氏长女。少时跟随家中长辈也曾经历风雨,温柔端庄的容色下是坚韧爽利的性情。
与夫君秦向松是这世道少见的自由恋爱,少年男女只几面便坠入情网。
成亲后夫妻感情甚笃,育有一儿一女。
直到三年前噩耗传来,秦向松葬身西陵。这一切的温馨猛然被击碎,只留下一地荒芜。当初她乍一听到消息,几乎稳不住身形。
“囡囡,你真的想好了吗?如今你也到了婚嫁年龄,只是娘亲想把你多留在身边两年。我原本正在为你相看人家,这京中出色的好儿郎也不少。只是万万不能委屈了你,我千般宠爱呵护养大了你,怎么能嫁去夫家掉眼泪珠子呢?”
秦夫人搂紧了小女儿,面上露出复杂笑意。
秦词放下长剑,弯起眸子笑的灿烂。
“那女儿永远陪在娘亲身边,这不更好?有娘亲与祖父护着,谁能让我受委屈?”
秦夫人捏了捏少女脸颊软肉,敛眸思索。
“只如今看来,这一切都要作废了。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初听公爹提及,娘亲真是不敢相信,反复确认数遍才反应过来。囡囡竟愿征战沙场,为大渊得一个太平。娘亲不愿见到你受伤,一想到便心疼的很。但若这真是你想要的,那去做便是。天塌了背后都有我顶着。”
身为女子,她更知道这世道强大的阻力。尽管如今处于乱世纷争,先前规训早放宽了许多。
风气可说是开放了。
但终究还是天然受着阻挡。
建功立业,开疆拓土。这词汇似乎自然就被排除在女子身上了。
但这又如何,她年轻时也曾随夫君到达边关,亲眼见过血染江野的战场,亲自审问敌军士兵。
她也曾见过敌国优秀女将。
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数百年前可还有女子称帝。
囡囡,又为何不能做到呢?谁说不能青出于蓝?
她相信自己的女儿。
少时遍阅群书,游历四海。后又踏足沙场,见识世间疾苦。诸多经历使秦夫人见识远超常人,对事物都有自己的见解。
秦词亲昵的靠着女子,她搂住秦夫人胳膊摇晃。
“好啦娘亲,你只管相信我。女儿定为你赢一场浩大的胜利,用战功打消天下人质疑的目光。”
点了点少女的眉心,秦夫人无奈的笑笑。
仗又岂是这般好打的?她夫君秦向松年少成名,自幼顶着天才的名号。但终究还是败在了沙场上,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战场上局势千变万化,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每分每秒都在残酷的收割性命,人命最是不值钱。
此番对西陵,她心中也积蓄着恨意。她的夫君可是死在了西陵人手中,这番仇恨她怎能忘记。
不盼获胜,只愿平安归来。
秦夫人未过多阻拦的原因,更多是知道无用。
她挡不住囡囡的脚步。
假山处衣角消失,隐藏其中的暗卫心下思忖。
窗外映着人影绰绰,似乎和往常一般无二。
秦府三小姐如往日和家人用着晚餐,清越的嗓音不时传出。
但他心头突兀一跳。
还未来得及转头,颈部遭遇重击。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一颗圆润的鹅卵石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秦词踹了踹地上昏迷的暗卫。
“把他带下去。”
秦老将军拟定任职文书,落下最后一笔后额心皱纹松开。
银霜流泻,为他披上纱衣。
这文书一出,同僚们怕不是要惊掉下巴了。
战争岂能玩笑?纵使天资卓绝,但也应实打实经受战场的磨炼。但不知为何,他相信了秦词。
或许是,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不绝的希望。
名将?从那双澄澈的眸子,秦老将军禁不住往下延伸,欲探究少女心底想法。
你是否不止于此?
女将虽少,但这百年间可也出了好几位。往上呢?
也或许是他多想了。
大渊境内,自十年前便文盛武衰。三年前在对敌西陵时遭遇的失败让很多人心生阴影,不敢往前走一步。
如今这场再度与西陵的交战,恐怕有许多人观望。
慕容观支着下巴,衣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望着地板不耐烦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