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鑫钰连续加了好几个班,终于在随春生的舰队返航时攒够了两天的假期。随春生出完外勤回来也会有两天假期,他答应了要陪自己回家的。
他满心欢喜地在接驳处等到了随春生。不顾在场还有其他人,杨鑫钰迫不及待地上前几步抱住了随春生,蹭了蹭他的鬓角:“欢迎回来。”
随春生脸色一沉,一把推开了杨鑫钰。
被推开的杨鑫钰装作无事发生,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叫人去把虫卵搬运回专业的收容设备。
“今天我陪你把报告给写完,然后我带你去放松一下,好吗?”杨鑫钰和随春生并排走在最前面,随春生作为副官还隐隐有比这个司令走得更快的趋势,不过后面的随行人员已经见怪不怪。
杨司令在休息时间经常把光脑停在和随副官的聊天界面,脸色凝重得像是看见虫族偷他家了一样。加上之前有些爱乱传八卦的营销号胆大包天把镜头伸到部队里来,夫夫二人间感情不和睦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人知道。
跟在后面的安瓦尔则和面色柔和全神贯注哄omega开心的杨鑫钰截然相反。
需要的时候反复短信轰炸自己,不需要的时候巴不得共妻法案和自己都不存在。
也不知道随春生现在知不知道共妻法案的事。如果他知道杨鑫钰为了困住他,同意了让杨二去折腾这么个法案,估计他们之间连现在这种单方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下去了。
“我不想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随春生想也不想拒绝了杨鑫钰,“去了一趟东疆南36-f,想起来一些事。杨鑫钰,我们需要谈谈。”
杨鑫钰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想起来一些事?
从随春生进入杨家开始到他失忆醒来,他和随春生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愉快的回忆。随春生要和他谈谈,能谈些什么好话?
谈银马华吗?
杨鑫钰暂时闭上了嘴。如果他控制不住在这时候开口,估计怨气都能从呼吸里溢出来。
人死了都还不安分。
迅速结束了收尾工作,写完报告,杨鑫钰带着随春生离开了军部。
随春生从见到杨鑫钰开始就一直保持着眼眶通红但没有眼泪,不愿意正眼看人生怕眼泪掉下来的受了委屈的样子,权当做接下来pUA杨鑫钰的预热。
杨鑫钰也完全没察觉这副样子是随春生演出来的,从看清他的神情开始杨鑫钰就一直忐忑不安,疯狂头脑风暴随春生到底可能和自己说些什么,在随春生正式开始pUA他之前就已经先陷入了内耗。
等到终于到家的时候,随春生装作终于忍不下去,推开杨鑫钰径直走进房间里,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春生……”杨鑫钰觉得自己应该率先打破沉默,“你……想起了些什么?”杨鑫钰没有坐在他旁边或对面,而是蹲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牵起随春生搭在膝盖上的手,抬头仰视着他。
随春生的目光放在杨鑫钰牵着他的手上,随后又抬眼直视杨鑫钰的眼睛,确保对方能看见自己眸中破碎的水光:“想起了我为什么要犯贱喜欢你。”
其实不算真正的喜欢,但并不妨碍随春生讲给杨鑫钰听。
“……”杨鑫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手上握着随春生的力度更紧了些。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你进杨家第二个月,我回来述职的时候。”杨鑫钰连忙接过话头,证明自己记得很清楚。
“不是,”随春生早就猜到杨鑫钰根本不记得早就见过自己,“是我十六岁,你刚当上三十六军军长地时候。”
杨鑫钰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刚当上三十六军军长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整顿纪律,斩杀虫族,培养心腹……
完全不记得随春生。
随春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一声,继续说下去:“我母亲为了送我到临近的星系去,拿出我们这十几年的全部身家去贿赂管理跃迁通道的军官,结果正好你上任整顿纪律,她被捕入狱,被判流放荒星,不到半年就死了。”
并没有死,随春生拿到通讯器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自己的母亲联系,确认了对方在域外基地过得很好。
话题冲击力过大了,杨鑫钰觉得他现在宁可听到随春生讲的是银马华,而不是这些自己完全没在乎过的事。
整顿纪律这件事于他而言再正当不过,能因为军纪更加严明而受到牵连的能是什么好人?
可偏偏随春生就受到了影响。
“我被查案的军官直接从学校带走,他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告诉过我,直接给我戴上手铐和头套,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同学会怎么议论我,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不过同学们并没有议论他,反而因为这件事更崇拜他了。
杨鑫钰张口,应该是想说些什么,但随春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把对话的节奏严格把控在自己手里:“我被那两个alpha关在审讯室里,他们甚至用信息素逼供,想强迫我……”随春生适时带上点哭腔,惹得杨鑫钰心脏抽抽地疼,伸手替随春生拭去眼泪。
“然后你就来了,”随春生装模作样地哭了一阵,继续开始回忆,“无论母亲是不是因为你才被捕入狱,至少当时,我是感谢你的……”
杨鑫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的年纪比随春生大了整整一轮,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他尚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时候的随春生呢?
“第二次见面,是我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加入叛军了,”随春生深吸一口气,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把已经被眼泪打湿的军礼服蹂躏得一塌糊涂,“我其实……并不认同他们。我加入他们也不是真的想做推翻政权这样的大事,我只是想……再少一点牺牲。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像我母亲一样走得不明不白,也不想再有人像我一样,连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我在叛军的实验场配合他们做实验,后来虫族侵入大气层,我没有交通工具,一个人在戈壁滩上逃跑。”
“是你救了我,”随春生轻笑一声,看起来像是对这样的重逢感觉到喜悦,“我问你,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对我们充满偏见,是不是人与人永远无法互相理解。”
“你告诉我没有那样的事,你说你就不会歧视我……”随春生抽出被杨鑫钰握着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信了……我信了你……我以为终于有人能理解自己,我还很开心来着……”
杨鑫钰瞳孔微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恶劣。
他不记得这件事了,但他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是在撒谎,为的就是哄骗随春生这样没见识的小孩服从他的管理,方便他以后收获更多实绩军功。
他没想到随口哄骗的小孩最后会成为自己的omega,更没想到他会因为自己随口撒下的谎言错以为找到了可以和他自己精神共鸣、志同道合的伴侣。
“全都错了……”随春生的声音听起来要多崩溃有多崩溃,“我母亲想我过得更好是错的,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加入叛军是错的,就连我信你喜欢你也是错的!”
“没有错……你没有错……”杨鑫钰听不下去了,起身抱住了随春生,“都是我不好……是这个世界的错,你不要怪自己。”
随春生仍然保持着哭泣抽搐的频率,眼里的眼泪却是不再掉下来。
尽管他的本意就是哄骗杨鑫钰,可就这样拿自己过去的苦难做文章……
他甚至没有为自己的苦难有一丝的难过。
这样的他……真的还算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