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冷冽的寒风狠狠的拍打在荀谌面无表情的脸上,他往日挺得笔直的腰板现在也耷拉了下来,眼睛无力的望着前方。
淳于琼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渐渐围过来的将士们,他也不敢犯众怒。
只好走下高台,劝说将士们先回去,他会好好的劝劝荀监军。
淳于琼劝走将士们,看着还在发呆的荀谌,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淳于琼虽说好酒,也常因喝酒误事!
但基本的好坏还是能分得出的,在邺城也就荀谌算的上温文尔雅的君子了!
居功不自傲,与官长意见不合,也不会当面顶撞,常常与官长私下剖析利害!
如果能听,皆大欢喜,不能听,也会去认真执行,不会自命不凡的抵触不干事!
淳于琼走上高台,台下的将士们已经不再往这里集结,然时不时会有喊声!
“我等想要回家!”
“我家里还有老母!”
“我孩儿刚出生!”
“俺刚成亲!”
“监军降了吧!”
荀谌终于扭头看了淳于琼一眼,说:“你认为我该降吗?”
淳于琼支支吾吾不知道咋答,最后憋出了个:“俺不知道!”
荀谌苦笑了一声,心道:“如此抉择,我自己尚不能做出,问他做甚?”
他突然惊醒:“难道我的内心是想要投降的吗?只是不想自己说出来了,让他人说出来,才显得自己冰清玉洁!”
荀谌自嘲一笑,心道:“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这种慕虚名之辈!”
将士们已经快等的不耐烦了,见刘备军又往前压进了,求活的心再也压抑不住,又一次聚集到了高台下,更有甚者,跪下来哀求:“监军,求求你可怜可怜俺们吧!”
“俺家里还有老娘、幼子!你发发善心吧!”
荀谌深吸一口气,心里做了决定,他的背又一次挺了起来!
荀谌向前跨出一步,大声问:“汝等信刘备军会放你们回青州吗?”
大风又猛烈的刮了起来,台下的士卒这一次沉默了,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不想去想,他们只想抓住那一点点的救命稻草!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士卒大声喊:“俺相信,四年前,俺在平原打过仗,被俘虏了,最后见俺不愿意归顺,就把俺给放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沉默下来的众人又鼓噪而起!
荀谌见将士们已无战心,即使自己不愿降,也会被绑着送到刘备军营,还不如留着最后的体面,一声长叹从口中吐出!
荀谌转身对淳于琼说:“淳于将军,告诉将士们吧,吾荀友若降了,让他们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吧!”
说完转身下了高台,淳于琼看着只留下背影的荀谌,觉得鼻子有点酸,擦了一把脸,站在前台,吸气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监军降了!”
淳于琼没做停留,转身走了!
一阵震天的声音传出:“监军降了,监军降了!”
有跪下磕头的,有欢呼跳跃的,还有愤愤不平的!人生百态,悲欢并不相同!
“谢监军!”
“监军长命百岁!”
“监军累世公侯!”
刘备等人在营内也听到了袁军的欢呼声,均长出一口气,至少一场攻坚战不用打了!
李云起身说:“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又得一大才!”
刘备严肃的说:“诸位,荀君到了,不可再提此事!”
众人皆应!
荀谌回到帐内,找来白衣,随从替他换上,又找来一辆大车,荀谌居于上,从营中往外出,众将士跪伏于两旁,有不忍者要跟随而去!
荀谌劝阻了他们,说:“吾与诸君自邺城出征,谌无大恩于诸君!
今日就让谌再送诸君回邺城吧!”
将士们闻言皆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一袭白衣的荀谌进了刘备大军,刘备亲自在营门前等候,接过马缰,替荀谌牵马拉车!
进了大营,荀谌从车上下来说:“败军之将本不愿投降,然两万将士之名握于我手,不得不降!今日我荀谌降了!”
刘备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备仰慕先生久矣,故不得已用此计,还望先生原谅!”
荀谌不言不语!
刘备知道心结并非一日可解,也就不急!
刘备吩咐放开口子,任由袁军离去!
李云上前拦住说道:“主公,不可!”
刘备闻言不悦的说:“伯雨,君子无信不立,荀君即已降,为何不放袁军离开?”
李云笑着说:
“云并非不放他们离开。只是需要有条件的!
第一,他们需脱掉铠甲武器!
第二,他们携带后回青州的粮食后,即刻启程,吾要派遣三千将士尾随他们离去!”
刘备想了想说:“可!”
于是袁军士兵按照吩咐,在淳于琼的带领下陆陆续续的往青州走去!
李云让人请来辛毗,说:
“辛君,吾已让人宣扬你已经战死,汝之家属当无忧也!”
辛毗抱拳就要道谢,李云挥挥手,示意自己还没有说完:“请你来,是想让你去劝劝荀友若,吾恐他不发一言!”
辛毗叹息了一口气说:“李君,友若性情高洁,今日之事,其心意难顺,吾恐难以劝他回心转意!”
李云笑着说:“咱们同去,必能劝得!”
于是两人去找荀谌!
荀谌看到辛毗,惊讶了一下,然后明白了,说道:“不想辛佐治也会诈死投降了!”
辛毗闻言脸色稍红!
李云大笑说:“非也,非也!荀君所说全错!”
辛毗连忙介绍:“此乃丹阳李云李伯雨!”
荀谌并没有开口,李云只得继续:“辛君没有在袁大将军处任职,来徐州怎能算投降!
至于诈死一说,吾只恐大将军外宽内忌,无端残害其家人而已!”
荀谌讽刺道:“那就不怕害得吾家人好死吗?”
李云笑着说:
“荀君,应该知道,大将军不会杀你家人!
汝之投降,非本意也!
汝乃是救两万将士的义士!
最重要的还是你乃荀家人!”
荀谌默然,但仍排斥已经投降的事实!
李云拿出了大招,说道:“吾有四句话,送你荀君,望荀君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