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对秦玉林存在刻板偏见。
从以往的接触来看,他虽然不如岳升那么极端,却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所以在听说我的身体有秘密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扯淡。
可是抬起的脚还没踹出去,我忽然想起了前不久的刘祈。
和秦玉林不同,刘祈是实打实的、以活人意识成为“锚点”,按照我猜测的逻辑来看,官方应该会给他们准备后路,也就是可以通过“应急预案”复活。
但之前我问过【黑镜】,刘祈“复活”那次,它并没有经手过刘祈的意识数据,所以那件事大概率是“主”独自完成的。
于是我根据“主”的基础特性,又产生了另一个猜测——
刘祈不是被“应急预案”复活的,而是在备用身体做过大脑初始化之后、在“意识唤醒”的步骤当中,被“主”通过电路和唤醒设备钻了空子。
当然我现在没有证据,但刘祈复活是客观事实,于是就引出了一个问题——
【黑镜】说人类的“灵魂”和“躯壳”具有“唯一适配性”,那么【黑镜】认知中的‘灵魂’,和人类认知中的“意识”之间,到底有没有区别?
思绪刚起,我的太阳穴就胀痛起来。
我深吸口气压住念头,然后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秦玉林,一方面是我懒得动脑,另一方面也是想看他了解多少。
“在我看来没有区别。”
秦玉林几乎没有思考,接着又抛给我一个问题:“你觉得‘灵魂’是什么?”
“呃……”
我一时语塞,因为“灵魂”就像“爱”一样,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
甚至不需要文化和宗教的角度,单是不同的人,对于“灵魂”的理解都不太一样。
见我半天没说话,秦玉林叹了口气:“换个通俗一点的说法,我说‘灵魂’是人的一种内部存在,是在人死后变成的‘鬼’的东西,同意吗?”
“同意……吧?”
“那就引出了下一个问题,‘鬼’是什么?”
“……我不知道‘鬼’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再卖关子,我就一刀捅死你。”
“根据我的研究,‘鬼’应该是人死亡后残留的生物电,在某些特定条件的催化下,演变成一种类似电磁场的东西,活人自身的生物电场受到其影响,就是‘见鬼’。”
秦玉林飞快的说了一大段,接着又抛给我一个问题:“你觉得‘意识’是什么?”
这次我回答的很快:“心理状态;大脑活动的生理显现;人脑对大脑内外表象的觉察;还有人类对于自身和外界的、宏观及微观变化的觉知。”
秦玉林抿着嘴唇看了我几秒:“不算错,但这都是书本上的死概念,是别人的东西。”
我无语的笑了一下:“那你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秦玉林的表情忽然神秘起来,眼睛里又燃起那种狂热教徒一般的光芒。
“‘意识’是神迹。”
秦玉林一本正经的说道,没等我骂他迷信又话锋一转:“我说的‘神’,不是什么上帝、佛祖之类的,而是维度。”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三维空间,而在三维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维度,所谓‘意识’,就是高维生物在低维空间的具象投射。”
“……”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秦玉林,还有他眼睛里那种狂热的光芒,忽然有些久远的记忆开始复苏。
“高维生物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那个世界的罪人,会被套上名为‘躯壳’的枷锁,流放到低维世界来吃苦受罪?”
“没错!”
秦玉林激动的一把拉住我的手:“你终于开窍了!”
“开个屁!这他妈是你跳楼时候说的!”
我一把甩开秦玉林,然后又把刀拿了出来:“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再扯那些我听不懂的云山雾罩,老子真的会一刀捅死你!”
“……朽木不可雕!”
秦玉林忿忿的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在刀的份上,还是换了一个说法:“你说‘意识’是大脑活动的生理体现,那你应该知道,大脑活动是由神经元放电构成的。”
“【黑镜】对于人类的改造,就是将神经元所释放的电流提取出来,并让它们在脱离神经元的基础上,继续通过电流、或者说电子自身在微观层面的活动来保持活性。”
“就是……把一次性的放电活动,变成类似血液循环一样的形式?”
我理解了一下试探问道,见秦玉林点头又陷入思索。
【黑镜】本身是一种集群电荷,这个解释还算是符合它们的调性,但如果接受了这个解释,就意味着“灵魂”和“意识”确实没什么区别。
于是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如果“灵魂”和“意识”没有区别,刘祈利用我的备用身体进行“复活”,是如何解决“唯一适配性”这个问题的?
目前我能想到几种解释,比如是“主”的某种能力,又或者是秦玉林的结论错了,“灵魂”和“意识”是存在本质区别的两种东西。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但我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我的身体、或者说我的“躯壳”有问题。
而在这个念头逐渐根深蒂固之后,我又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早些时候,刘祈复活的那次“应急预案”,明明是我、肖海和庄湘三个人的备用身体,刘祈怎么就偏偏用了我的?
还有更早的时候,我从岳升那里听说,每座月球基地都有两具以上的、我的备用身体。
当时我以为是我比较重要,所以才进行这种饱和式储备,但如果那些身体,不只是给我备用的呢?
比如我体质特殊、可以规避“唯一适配性”,所以在每座基地都备了我的身体,这样万一谁的备用身体不够了,还能拿我的应个急……
“呵……”
我琢磨着那个念头发出一声冷笑,但其实我的心里根本笑不出来。
诚然,这个想法很荒诞、且不切实际,可我现在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我可能猜对了。
于是这又引出了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如此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