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异样”,不仅是因为“戴森·维克多”,更因为整件事情的逻辑都非常奇怪。
可是那种“异样”又非常微弱,我难以将它具体出来,索性把来龙去脉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从起因开始,庞诚带人来想帮我破译,正常。
但是恰逢合适的时机,让他可以顺利把人带过来,不正常。
乔纳斯由于学术关联,认识苏美尔语专家;戴森经常参与各基地的交流活动,认识其他基地的专家,正常。
但是乔纳斯认识的专家,大部分都不在人世,只剩下与岳升有关联的、一号基地的“约翰森·罗德”,不正常。
每条看似正常的逻辑背后,都有其不正常、或者说耐人寻味的一面,可是又没强烈到让人产生怀疑的地步。
“戴森·维克多……”
我很快就总结出了其中的关联,可是依然不敢确定,因为在刚才的试探过后,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我想找的人了。
而在这个念头出现之后,那种微弱且微妙的“异常”又出现了。
副处长戴森在试探中的表现很正常,而且我要找的那位,负责E.c.S.o在北美地区的人员招募,但是刚才那位显然来自欧洲。
可是没有相关规定,说欧洲人不能在北美工作,再加上他的研究以拉丁语为主,而如今依然使用拉丁语的国家,大多都在拉丁美洲和南美洲。
这样一想,我又觉得他可能是我要找到的人,结果逻辑又绕了回去——刚才试探的时候,那个人的表现太正常了。
正反都有理的辩证逻辑,在我脑子里绕了几圈之后,连着我的思路一起结成乱麻,堵得我太阳穴一阵胀痛。
无奈之下,我只能先暂时放弃这件事,揉了揉太阳穴正想叫人,忽然房门被人敲响,接着是林霜的声音传来:“方便聊聊吗?”
“……进来吧。”
我想了一下开口应道,其实我本来想找李智勇问设备的事,不过问林霜好像也可以。
与此同时,房门已经被人推开,进来的却不只是林霜,还有紧紧挽着她胳膊的陈禹含。
我想起庞诚之前的话,下意识观察了陈禹含的状态,却发现她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
我首先发现的就是恐惧,但不是看见什么被吓到的那种恐惧。
此时的陈禹含,已经完全没有平时那种盛气凌人,整个人的表情和身体姿态都非常紧绷。
她双手紧紧抓着林霜的左臂,欠着身子几乎完全躲在林霜身后,眼睛不住的往身后瞟,可是却又不敢真的看过去,好像正在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社恐的孩子,被父母带去了公司年会,又被一众陌生的叔叔阿姨起哄上台表演节目。
她不敢上台,也不敢开口拒绝,只能无助且敏感的躲在父母身后……
“稍等。”
林霜关门之后先朝我笑了一下,接着微微侧身,轻轻拍着陈禹含的手,声音甚至都有点夹了:“含含别怕,你看,这是011号观察者,你认识他的,还记得吗?”
“011……”
陈禹含小心翼翼的、从林霜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因恐惧而躲闪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思索:“不动产……”
“哈!”
我一时没忍住被气笑,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禹含就像受到惊吓似的,瞬间缩回到了林霜身后!
“你别这么大声!”
林霜瞪了我一眼,接着又重新夹起声音:“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脆弱,你跟她说话的时候要温柔一点,像我这样。”
“……你们不会是串通起来耍我吧?”
“别害羞。”
林霜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还不住的绕着手腕像在引导:“来,试试,很简单的。”
“……”
我咬着牙在心里斗争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像个幼儿园小班老师那样,夹着嗓子招了招手:“小陈,是我啊,你还认识我吗?”
这一招果然有效,陈禹含再次探头出来,躲闪的眼神里多了一点好奇:“不动产……能动……”
“……”
我脸上的假笑一僵:“要不先让她出去呢?”
其实我没生陈禹含的气,只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和林霜聊几句。
可没想到这句话又刺激到了陈禹含,她脸色一变,整个人突然像只八爪鱼似的挂到林霜身上,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不走!我不走!不要让我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
林霜又瞪了我一眼,接着连忙回身,轻轻拍着陈禹含的后背安抚起来:“含含不怕,姐姐在这……”
“……”
看着孩子似的陈禹含,还有哄孩子似的林霜,我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心里已经做出判断:“精神分裂?”
林霜点点头又摇摇头,将陈禹含彻底安抚之后,才轻声说道:“准确来说,是一种介于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之间的症状。”
“精神分裂主要是意识活动异常,通常不会有这种明显的行为模式差异,这种前后变化较大的差异,大多是人格分裂的症状,可是……”
“她认识你,也认识我,至少说明记忆是连贯的。”
我接上后半句,心情复杂的、看着躲在林霜身后的陈禹含:“她变成这样……是因为二类梦境?”
“我就是想找你聊这件事。”
林霜轻轻拍着陈禹含的背:“不能让岳升这么继续下去了,你必须尽快想办法阻止他,这不只是为了含含,也是为了其他一类观察者。”
“没办法。”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霜:“联合政府默许了岳升的行动,官方途径肯定没戏。”
“那就不用官方途径!”
“你想直接杀了他吗?”
我点破林霜的心思:“他会被‘应急预案’复活,而且站长和技术人员一样享受‘记忆保护’,只能拖延一个‘应急预案’的时间,顶多算是中场休息。”
“那也不能……”
林霜激动的喊出了声,想起陈禹含又连忙压低音量:“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吧?就算你冷血无所谓,可别忘了你也是一类观察者,就不怕有一天会轮到你?”
“……”
我抿着嘴唇没说话,这不是我怕不怕的问题,如果岳升真的取得进展,那一天就必然会到来——哪怕那个时候岳升已经不在了。
“事先声明,我不是犯贱。”
我严肃的向林霜伸出一根手指:“但是被你骂过以后,我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