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林离开后,杰德又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走了进来。
房间里的监控和监听被Emp破坏还没修复,杰德不知道我们聊了什么,但他知道我们单独聊了很长时间。
所以这次进来的时候,杰德明显带着一种心虚的谨慎:“方便说说你们聊了什么吗?”
“叙旧而已。”
我揉着太阳穴随口回道:“我们认识,但是很久没见过面,所以有些情况需要同步一下——你应该猜到了吧?”
杰德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坦诚,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可我还是想不通,那个人的身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鉴于之前的教训,我可以详细解释我们的关系,但你确定要现在听吗?”
我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向杰德:“我们只有两天时间,你想听故事,还是用听故事的时间办点正事?”
“……先做正事吧。”
杰德勉强挤出个笑容,打开小包拿出一支枪式注射器,还有一支淡蓝色的药剂:“按照规定,我们要先更换监控设备,但为防止你在之后进行规避,需要你先睡一觉。”
“我现在还有人权吗?”
我深吸口气努力坐直身体:“我是说如果我的身体出现严重问题,现在会给我执行‘应急预案’吗?”
“这是当然。”
杰德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虽然你目前的身份只是从犯,但也具备调查价值,如果是影响调查的严重问题……”
“那就不用镇定剂了。”
我说着爬到床上躺下,借着身体和被褥的掩护,把秦玉林那一小瓶麻醉剂偷偷装进口袋:“去办‘应急预案’的手续吧。”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刚飘出去,我已经放弃所有对大脑的主观限制,开始全力思考杨佩宁的计划。
这是在大脑出问题之后,我第一次主动的“全功率”思考,那种体验比我预想的还要奇妙。
只一瞬间,我就进入了一种类似“心流”的状态。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无数光点拖曳着明亮的轨迹在眼前飞舞,飞快、但不凌乱的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它像是某种“思维过滤装置”,所有线索和思绪不分先后的撞在网上,将无用的思绪一一滤过,留下的都是与眼下情况相关的信息。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杨佩宁极其善于隐藏自己、甚至包括他的招数,但我现在的大脑异常好用。
可能只有几毫秒、甚至可能都没用“时间”,所有那些我想到的、没想到的线索,就在我的眼前清晰罗列出来——
出发点是刚刚激发我灵感的“电车难题”。
在此之前,“对手是杨佩宁”只存在于我的假设之中,直到我面临着刘祈和【大灾难】的抉择之后,才第一次切实摸到了某种模糊的脉络。
就像我记忆中、第一次进入秦玉林跳楼的“梦境”时,杨佩宁用一本笔记和临终托孤似的态度,给我增加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逼着我不得不继续调查一样。
这种利用大局、甚至大义,来强迫某人在无意识间、做出违背本性的选择,是杨佩宁惯用的手段之一。
而在我意识到这种心理层面的“强迫”之后,形成这种“强迫”的心理暗示也就无处可藏了。
其实我用过类似的手段。
之前在六号基地的时候,我们由于太阳风暴而躲进掩体,又因为我看到了“假011”,产生了“单独接触再决定策略”的想法。
为了避免别人发现这件事,我提供了一些带有误导性质的基础信息,诱使他们把注意力转到了秦玉林身上。
但就像“内疚诱导”在我和杰德手中完全不同一样。
我当时那种“信息误导”是很拙劣的,如果没有我们之间的信任作为基础,成功率可能还不超过5%。
而杨佩宁用这一招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没有亲自现身、只是把所有造成心理暗示的“线索”,散落在调查的必经之路上。
不会有人放弃调查,但只要调查就会落入陷阱。
而且那些高度碎片化的心理暗示,会在前期完美隐藏“阴谋”的踪迹,并且每块“碎片”所能起到的、心理暗示的作用,也都低到足以被任何人忽略的程度。
直到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过后,“线索”随着调查、逐渐累积到某个阈值,才会由量变引起质变,在目标还未反应过来的短暂瞬间,起到它们应有的、心理暗示的作用。
到了这一步,由于目标的心理状态已经发生改变,即使聚合起来的“心理暗示”已经非常明显,目标本人也难以察觉,只会在无意识间、按照杨佩宁的想法行事。
这是一种对“观察者计划”、甚至所有调查项目的绝杀。
因为它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所有可以接触到“调查信息”的人。
调查者、记录员、资料员……甚至是信息分析处,接触到的信息范围越广、数量越多,受到心理暗示的速度就会越快。
唯一可惜的是,这种具备大范围普适性的手段,对于特殊个体的效果会大打折扣——比如天生疑神疑鬼的我。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比我更多疑的人,即便有些怀疑我没表现出来、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它们都切实存在于我的潜意识当中。
于是杨佩宁给这一招加了保险——“扰乱”。
按照我之前的分析来看,“扰乱”的出现是没有太大必要的,毕竟杨佩宁只用那一招,就足以将所有调查项目卡死在某个阶段。
即便有人发现问题,在绝大多数人都受到心理暗示的大环境下,少数个体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但杨佩宁不愿承担这个风险,于是他在“碎片信息误导”的基础上,用“大范围的信息扰乱”,来混淆那些“特殊个体”的视线。
双管齐下,以一种绝对不会发生意外的强硬姿态,彻底卡死所有关于【大灾难】的调查进度。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种“阻碍”,但杨佩宁是人,只要通过他的手段、逆向摸清他的思维模式,就可以掌握他的行事逻辑。
在那之后,杨佩宁所有的行为都将变得有迹可循,我不仅可以知道他过去的行为有什么目的,甚至有可能推测出他未来的行动——不过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
就在我试图分析杨佩宁的行为逻辑时,大脑终于在那几秒钟的思考后不堪重负。
伴着一阵撕裂般的尖锐剧痛,我的意识瞬间消散。
混沌中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中缓缓苏醒,同时脑子里还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第四生命形式,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