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景书喜滋滋地放下了电话。
这通电话价值很高，不仅王四兰到粤城的安全问题有了保证，就连玩具厂以后的路都更宽广了。
王四兰还在焦急地等着闺女的消息，见她笑容满面地走过来，王四兰赶紧冲过去：“妮，你怎么打这么长时间？”
杭景书帮王四兰提起行李：“妈，我都安排好了，你到那边会有人接着你。”
王四兰微怔：“你大清早的就是为了安排这些？”
当然不止，杭景书心情很好的从路口买了茶叶蛋和鸡蛋饼：“当然不是，等你回来，我还给咱们家厂子，找了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粤城临近深城，从改革开放以来，革新换代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深城内的商业房崭露头角，粤城的地皮水涨船高。
后世一说粤城xx村，大家都会哇的一声。
有钱人嘞！
房东的房不是按照一间来算哦，而是栋！
一栋楼都是一个人的！
一个人有一栋楼什么感觉？
大概是心安理得躺平的感觉。
杭景书觉得，如果自己手里也有几栋楼，她也能很松弛。
每天吃吃早茶，下下棋，再精致的衣服也抵不过人字拖！
要的就是这种随心所欲，无所畏惧的气质。
合作？
王四兰更迷惑了：“八字还没一撇，还能有人愿意跟咱们合作？”
这不是你闺女刷脸了吗。
时间紧迫，杭景书每到打算说多，就赶紧送王四兰上了火车。
别看王总现在日进斗金，坐火车的时候也得乖乖的坐硬座。
咱家里没人，就得有个好屁股。
杭景书给刘康媛那留了学校的电话，等到下午放学后，就收到了消息。
“小杭，你放心吧，我安排好人了，兰姨到那边肯定安全。”
听刘康媛这么说，杭景书也跟着放心很多：“小媛姐，多谢你。”
刘康媛满不在乎：“随手小忙而已，你们肯付钱，他们自然把兰姨当老板啦！”
到粤城去，即使王四兰打扮的再低调，也能被看出来不是本地人。
粤城的口音很难学，晚上也很乱，有了保镖，最起码杭景书能睡个安稳觉了。
80、90年代的钱太好赚了，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实现阶级跨越。
粤城不仅有大量的服装批发销售市场，还有其他零星的小厂子。
从改革开放到现在，短短几年，粤城做的衣服，已经逐渐取得了大众的认可。
曾经海城货独领风骚，现在粤城衣服异军突起！
比起如日中天的服装产业，王四兰需要去看的玩具厂，就显得安静很多。
变形金刚真正风靡是在88年开始，那时候一个变形金刚要卖99元。
当时粤城产的变形金刚在88年8月正式发售，直接引发了一股抢购风潮。
杭景书还记得，因为抢购变形金刚的人太多，甚至直接挤破了柜台！
红蜘蛛、铁臂阿童木、四驱兄弟，成为不少80后的白月光。
没办法，99元能买的东西太多了！
这次，王四兰跑一趟不仅是来看玩具生产线的，她还记得闺女的嘱咐，要去搞到孩之宝的授权！
等王四兰到了才发现，她去过的稠州和这里简直没法比。
稠州都是小商品，小到针线纽扣，大到各种衣服装饰，主打一个各种产品都有，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才下火车，王四兰就感觉到了这里热火朝天的氛围。
人群中，王四兰看到了一块显眼的牌子。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还有一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女人举着牌在等。
比起周围人的焦急，三个人显得特别气定神闲。
在他们三个周围，好像形成了一道屏障 ，不管周围人有多喧闹，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这三个人。
太显眼了，装看不见都不行。
王总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自己随身的包，这几个人是来保护自己的，没错吧？
咋看着这么像抢钱的呢。
人群来来往往，只有王四兰站在原地看着那三个人，他们也一下子就看到了王四兰。
“你好王总，我是邝娇，这是卓森和和卓林。”
王四兰虽然心里有点慌，面上却十分淡定：“麻烦你们了。”
邝娇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有媛姐在，王老板你就唔使担心喽！”
粤语独有一番腔调，把王四兰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她也不能露怯啊，只简单的点点头回了个“嗯”，
邝娇眨眨眼，和身后两个人交换了眼神。
老板好有深度。
其实是老板听不懂。
卓林和卓森听名字就知道是两兄弟，哥俩自小在武馆长大，别看不高，其实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
国内练武术的基本没有国外那样的那块头，都是身高中等，肌肉匀称紧实的选手。
人看起来不起眼，实则打起人来不眨眼。
要的就是这股低调劲。
5月的粤城已经越发炎热起来，王四兰听闺女的，穿了简单的连衣裙，身上首饰一应全无，唯一的饰品是墨镜。
王总跟邝娇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两个木，一路从火车站杀出去，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如今粤城的发展，可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在凤城很罕见的小汽车在这里遍地跑，路边伸手就能打车，各色酒店宾馆目不暇接。
在路边随意摆摊的已经少了很多，这两年对批发市场的管理愈发严格，总算不用在人挤人的同时，还得担包里的钱了。
邝娇是个标准的粤城女孩。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有着很高的眉骨，和宽宽的双眼皮，笑起来热情洋溢，一路拉着王四兰介绍。
“王总，我们这边批发衣服的很多，您得空可以挑挑”，邝娇家里是武馆的，但她也顺应时代在摆摊。
从服装厂批货的价格极其低廉，转手就能成倍的赚钱，谁也不会放弃塞到手里的钱。
别看小摊小贩赚钱，其实最赚钱的，还得是各种服装厂。
在服装厂身后赚钱的，还有各种材料厂，最后才轮得上种棉花、养蚕的农民。
生物链就是这样。
邝娇有自己的车，一路拉着王四兰穿过了批发区。
热火朝天的批发区之后，还有各处排队领货大包小包堆着东西的服装厂，再往后，才来到了一片比较安静的厂区。
面对邝娇的热情，王四兰自然不会拒绝：“好啊！到时候给咱们也都换几件新的！”
老板大气，邝娇脸上的笑容也更真挚。
虽然她们是受人之托，王四兰也是付钱的，但打心眼里的保护，和公事公办的保护完全是两种。
有时候不经意间的一些小照顾，都会让王四兰在粤城过得更舒服。
来到玩具厂，王四兰是有点失望的。
不过是一个小厂家，工人都低眉耷拉着眼，看着一点热情也没有，而且味道也很刺鼻。
这和她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邝娇看人有一套，立刻就看懂了王四兰的失望。
“现在的玩具就那几种啦，国外的洋货倒是不少咯，全看王老板你想要多少。”
曾几何时，有一种东西叫‘水货’，和现在水货的含义不一样。
粤城的水货，指的是查到的走私货，这些货不会封存起来，反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市场流通。
大到各种电器，小到手表、怀表玩具，只要你想要，就能有门路。
王四兰如果想要那种货，邝娇也能给她找来。
不仅水货便宜，粤城的钟表也曾火过一段时间。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在源头，肯定都是便宜。
但凡能摸到门路的都不是小打小闹，随随便便就能攒下千万资产。
时代浮沉，有人迎风而上，自然也会有人被风浪打下。
如今离香港回归越来越近，粤城的风声也渐渐紧了起来。
手表在内地贵吧，在这里按堆卖，转手就能卖15-20元一块。
还有各种所谓的‘跳楼货’，没成本，卖了就是赚到。
至于后来风口紧了，那到时候再说嘛！
八九十年代怎么发财全靠良心，赚到钱在洗白的老板也大有人在。
王四兰目前还很‘白’，她也不打算瞬间赚大钱。
按照闺女说的，慢慢来一步一步走踏实了才是真理。
玩具厂的老板姓杨，穿着西装梳着油头和王四兰搭话：“现在这些机器都是二手货，赚钱嘛，赚不到太多，你要是走批发，我可以给你亲情价。”
这些玩具都乱糟糟的摆放在一块，王四兰看过，样式倒是真不少，可就是总透着股粗制滥造的味。
布贴类玩具最多，花花绿绿的凑在一堆，塑料玩具和木质玩具都是最简单的样子。
还有金属玩具和瓷塑玩具。
听杨老板说，玩具厂有几百家，但都是用手动塑料机生产。
至于王四兰说的什么啥，生产线。
听都没听说过。
杨老板也是个人精，可以说粤城能做生意的就没有傻子。
看王四兰的气势，就知道她肯定不差钱。
对待客户，自然要客客气气的。
主要是，他们这都是做完就卖，还真没有啥老板来取经做生产线。
都是二手货，有啥经验好说。
杨老板不知道，在86年，玩具厂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90年代初，凯达妹成了让人羡慕的工作之一。
凯达妹是对玩具厂女工的统称，她们的月薪能达到100-150元不等。
时不时的，还能买到价格低廉的冰箱彩电等电器。
凯达，是80年代深城最早的外商独资玩具企业。
也是后来xx系统的参与者。
千禧年之后，全球75％的玩具都是华国制造，从技术落后到技术腾飞，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的时间。
第一天失望而归，王四兰也没着急。
回到宾馆后，就先给闺女打电话报了平安。
杭景书听见王四兰的声音才真正放下心来。
对于母亲的担忧，她直接劝慰道：“妈，你别着急，粤城没有就去隔壁的深城，明天先请人家吃顿早茶，享受享受不一样的生活。”
王总对此很不赞同：“请人吃早茶没啥，我家里还有一摊子，去深城下次再说吧。”
来到这，王四兰的心思早就不在什么玩具生产线上了。
这里好东西太多了！
根本不用淘金，遍地都是金子！
水果的价格低到吓死人，王总的晚饭就都是靠水果解决的。
实在是太热了好吗！
这里的凉茶王总又喝不惯。
白天邝娇给王总买了一碗，那滋味，真是让人龇牙咧嘴。
人好、衣服好，就是王总很急。
家里的生意她不放心啊。
她现在只想扫一波货然后赶紧回家。
路上太耽误时间了。
其实也有快的法子，坐飞机呗。
但凤城没有机场，还得飞到北京再坐大巴回来。
这回王四兰总算明白了，为啥现在大老板不是在京城就是海城了。
小地方交通不方便呀！
你晃在路上的时间人家合同都签完了，还赚啥钱？
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慢慢凸显了其真正的价值。
听王四兰这么说，杭景书也明白她的想法：“妈，那就等我放暑假再去。”
这些事，还得让顾正国去办。
邝娇家里是开武馆的没错，但让她带王四兰区凤城，也只有一条路！
钻空过去！
没有人，哪里能搞到通行证？
在这里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门路！
听闺女这么说，王四兰也就放心了：“那行，我明天请邝姑娘她们几个吃早茶！”
粤城的早茶文化早有来历，王四兰虽然不明白大早上吃鸡爪是什么典故，但也跟着入乡随俗。
别说嘿，点一壶擦几个人慢慢悠悠地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比起热火朝天清早就开始忙碌的批发市场，这里安逸的像是乌托邦。
来一趟也不能白来，第二天王四兰就开始了扫货模式。
按堆卖的电子表必须拿下，小玩具之类的新奇玩意也淘换了不少，都是稠州没有的样子。
王总挑的最多的，还得是衣服。
现在买衣服也挺奇怪嘿，真正的夏天还没到，就已经开始了大甩卖模式。
店里挂着的，竟然都开始是长袖衬衣和各种针织毛衣了！
这就是闺女说的那啥，超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