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褚冷笑一声,似乎完全没有知觉自己方才一句话对案件的形势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哼,要不是我恰好撞见,你的阴谋诡计当真是要骗过所有人了。”
“什么?”杜樾极为茫然地皱起眉,一副全然不知的迷茫模样。
“你不要扮作无辜,我可是亲眼看见那女子在屋顶上鬼鬼祟祟,不是杀人是做什么!那女子到底是谁,你且从实招来!你杀害父亲背叛亲族,你这无父无兄之人!”杜褚总算骂了个畅快,自回到乌江县后的茫然和无措总算被稍稍拂去,留下些不可言说的畅快。
他倒是说得畅快起来,只不过一语石破天惊,连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李平阳都懵了: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一个神秘的女人?在这杜家眼下,除了她本人还能有如此高手?
“怎么可能有那种人!”杜樾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由神色一动,态度反而更加坚决起来,“我看兄长分明是恼羞成怒,要蒙骗好人。”
眼见着杜家兄弟要打嘴仗起来,宋许连忙差使两名胥吏将他们分开。倒是张峒道转头看着高耸的屋顶,神色略带些狐疑,他转头指着屋顶看向杜褚:“你是说,你看到有人趴在屋顶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见到张峒道接话,杜褚仿佛忽然就得了道理:“就在方才,大约午时的时候草民回到家中,这才听说家里这几个月的变故。因我前几日不在,故而被安排在后山旁的客房。大约到申时草民有些烦闷,就在两个官爷的陪同下去山上凉亭上面吹吹风。就在此时,忽然天降大雨,草民与两位官爷均被困在山上凉亭之中。”
“此时因为大雨突降,我们便在凉亭里小憩,正说着话呢,就看见在暴雨之中,一个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女子趴在父亲书房的屋顶上,模样诡谲可怕,仿佛并非活物似的……肯定是那人杀了父亲,肯定是那人!”
如此荒唐诡异的话让宋许和张峒道均是一愣,尤其是张峒道,挠着脸抬头看向屋顶,不由得嘀咕了一声:“这说法不像是有人暗杀,倒像厉鬼索命。”
他声音不大,唯有靠得近的李平阳听到了,一时间有些想笑,好一会才控制住板住脸。
宋许走上前,上下很是狐疑地打量一番杜褚:“你说有两名官差和你一块被困在凉亭之上,想必此而然应该也同你一起看到那白衣女子,眼下他们何在?”
不一会就有两个面色凝重的年轻官差被带到众人面前。两人神态中带着些拘谨,似乎还有些畏缩,瞧得宋许一肚子气,瞬间就骂了起来:“你们什么样子,在县衙办事,身上穿着县衙的衣服,神态却如此怯懦,像什么样子!”
那两人耸达着眼皮歪歪斜斜站直身体,倒像是吓傻了似的。
“方才杜褚说起你们曾经被困在后院假山之上,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出现在杜旭书房的房顶之上,可有此事?”
两人却没有即刻回答,沉默了好一阵子后,其中年纪稍大的一人抱拳答应了一声:“的确有此事,宋主簿,只是……”
宋许听完,只觉眼前一黑,平日里的温和良善忽然就被那种怒意遮蔽,他忍不住失声怒吼起来:“什么只是不只是的?倘若今日我不知道,按照自杀定了罪,这不是放任那凶手逍遥法外了吗!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不早报!”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犹豫,最终还是其中一人牵头,两人先后跪下,声音里都带了些颤抖:“宋大人明察,非我二人有意隐瞒,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不是人啊,那白影根本不是活人女子,其分明是一道鬼影啊!”
一道惊雷自天边劈开阴云与昏暗,宋许愣在原地,微茫的白色电光沉默了好一会,三五滴的雨水砸在地面上,旋即便是倾盆如注的暴雨再一次倒灌。张峒道拉着宋许,指挥所有人先到回廊下避雨:“宋主簿?”
李平阳盯着那屋顶的位置,仔细思考着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悄无声息地爬上屋顶。她倒是没有怎么被方才的话影响,虽然按照道理李家一家除了长子伯禽都是修道修仙修得近乎魔怔的,但是这一家子倒也没有怎么害怕这些神鬼之说。
“就是当真有鬼神,其行踪莫测,有通天之能,当然不可能轻易被凡人捕捉踪迹。所谓俗世神鬼异闻,多半就是人假扮的。”
李平阳左右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可能的攀爬线路:“只是,到底要从哪里爬上去呢?”
她还在想着呢,被人从背后捞了一把,就见张峒道隔着袖子捉着她的手腕:“躲雨呢,干嘛傻站在这里啊?”
本就不宽阔的回廊下登时挤满了人。宋许似乎已经回过神来,示意刚刚那两个官差到他身边去:“你们好好说,为什么会觉得那白衣女子是鬼而非人?”
其中年长者还是首当其冲回答:“主簿,我二人所言绝非夸张,那白衣女子定然不是活人!当时我们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格外可怖,那么大的雨中,斜坡那么陡峭的屋顶,但是那披发的女子却直挺挺地站在屋顶上。等到我想要看清楚的时候,那东西却……”
另外一人大约是忍不住了,连忙补上一句:“那东西却忽然穿过屋顶进入书房了!我,这,这要怎么汇报啊!想来总不能真的把案件托词为鬼神作祟吧!”
“穿过屋顶进入书房?”宋许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次,不禁和身旁的张峒道对视一眼,“你们可是看漏了屋顶上有洞口?怎么可能会穿过屋顶?”
“主簿明察,那女子确实是穿过屋顶进入屋内的,倘若当真有人能穿过的那么大的洞口,我等怎么可能半点不察觉呢?”大约是怕众人不相信,那官差脸色惨白地描述道,“那妇人背对我们,原本是直直地站着,后来却好像一摊黏液一样一点点软下去,就这么穿墙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