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阳吊着一只胳膊,晃晃悠悠地走到杜旭书房前的拱门口,正好迎面撞上刚刚出来蒋二,见到李平阳也有几分惊喜:“许夫人,眼下已经可以出门了吗?”
李平阳走到面前,笑着和蒋二打了个招呼:“昨日已经不打紧了,今日我在驿馆闷得慌,就想着来现场帮忙看看。”她吊着胳膊扫过屋内,“已经验过尸了?”
“嗯,没有任何外伤,死因就是窒息。唯一有点意外的就是左手的小拇指骨头折断了,在死后呈现青紫色,但是也不像是遭遇了外部攻击,非要说的话,倒不如说像是无关紧要的意外,可能是前几天的变故中伤到了。”
李平阳没有说话,她上下打量着整间书房,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没有受到任何外伤,但是却被发现吊在高处——绳结的绑法呢?绳结绑的办法是什么样的?”
蒋二从旁边捞出一个圆形的绳圈摆在李平阳眼下,那是个最简单的圆形,没有任何其他手脚,结扣也是最普通的死结:“不可能是把人吊死了在挂到高处的,这个绳圈的大小根本变不了,而且脖子上也只有一道泪痕,所以不存在二次加工的可能。”
“真是奇怪了。”李平阳坐下来,她望着房梁,在白天的时候,能隐约察觉到漆黑黯淡的房梁上似乎有一丝亮光,“那边房顶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蒋二抬头看去,瞬间明白了:“有两块瓦片被狸子踩得移位了,之前找人上去看过,也就多了个拳头大小的空挡。之前管家不是说了吗?原本是想要早些修好的,但是从过年到现在,事故不断,所以一直就拖到现在,因为除了偶尔漏点雨也没有什么其他毛病。”
李平阳走到那个空隙正下方,网上看去,恰好可以看到一个光点,她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蹲下身看着地面:“这个位置,是不是那天茶杯摔碎的位置?”
蒋二跟着走过来,低下头思考了好一会:“似乎是这里——那个摔碎的杯子和案件有关系嘛?我一直在怀疑杯子是不是在情急之中被杜旭无意间打翻的。”
李平阳本来在低头思考着水杯碎裂的位置,闻言不由得疑惑地抬起头:“情急?杜旭喝水为什么要那么着急?”
“因为他要吃药啊?”蒋二愣了愣,忽然想起李平阳并不知道和杜家的管家章福山说话的内容,于是指着桌上并没有收拾的草药解释起来,“就是这个‘百花杀’。杜旭素日就有头疼的老毛病,后来杜家的大夫便开了一种汤药,专门用以缓解头疼的。最近一段时间他天天都要用这种百花杀的药粉冲水喝,所以每天午时前后管家章福山都会把药粉和水送到他这里,就是出事的那一天也不曾有意外。”
李平阳捻起一点药粉,不由得皱起眉,好一会转过头:“这个配药的水有什么讲究吗?”
蒋二有点茫然:“这个水有什么讲究吗?好像根据章福山的说法,是要用无根水来配药才能起效,无根水应该就是没有落地过的雨水……”他忽然语塞,随即抬起头望向空中的小孔,,那一点点的微光仿佛是闪耀着的希望一般。
李平阳也顺着目光看过去,神色笃定中带着几分畅快。她扭头走向一旁的水壶,伸手进去捞了捞,只见经过沉淀之后,水壶最上层的水虽然已经清澈,但是一旦翻涌之后,底层那黑色的淤泥一样的脏污重新翻涌上来:“果然如此……”
蒋二走上前,李平阳将自己沾着污渍的手放在他面前:“你看,这是本来用来储水的水壶,那一日因为官差到来,所以人人都格外匆忙。我想,凶手应该是提前在这水壶里投入脏污,而后只要一旦没有被发现,下一个储水的人直接把水倒进来,就会让原本洁净的水变成无法饮用的脏水。”
蒋二彻底明白过来:“那一日章福山没有发现水壶的异状,等到要喝药的时候,杜旭从壶中把水舀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水已经变成了脏水。为了能配药,他就要找到新的无根水,而这时候恰好天降暴雨,于是杜旭就在这冥冥之中的安排下把梯子搭好,爬上去希望能接一杯无根水好配药吃,所以杯子才会砸在瓦楞空隙的正下方。”
“只是,到底为什么原本只是想要接水的杜旭却莫名其妙被吊死在房梁上,这其中的谜团我们尚未解开。”李平阳不由得捏住自己的下巴,“而且杜褚看到的那个所谓的白色鬼影又是什么呢?既然有两名官差一起看到,应该不会是他信口胡言才是。”
蒋二看着李平阳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模样,上前安慰:“夫人也不要过于焦虑,眼下我们既然已经知道杜旭绝非自己选择自杀,他搬梯子爬高大概率只是为了接无根水。余下的问题很快也都能一一解开。”
“哎。”李平阳有点忧愁地用指节在案几上点了点,眼一瞟忽然发现案几上正放着一个一比一缩小的书房的模型,“这个模型是是大人做的吗?”
“是,大人破案很喜欢使用这个办法。”蒋二也看到了那个精致的模型,“因为这一次是室内,所以大人花了一个小时才做出来呢,努力把细节都添加到里面去了。”
李平阳端起小屋,该说不说张峒道是有一把子手艺活的,这屋子里面各式家具做得都极其精致,房梁上的破洞也做了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杀人现场,李平阳都有点想带回去往里面摆小人玩了:“大人这手艺真好啊!”
她手指轻轻地勾着房梁上的麻绳晃了晃:“这绳子上油叽叽的是什么?还没干透吗?”
“这是绳子上面残留的油,夫人忘记了吗?就是我们发现杜旭尸体的那天,那条吊尸体的麻绳上通体都浸泡着柴油。”
李平阳玩着绳子,略有几分疑惑:“绳子上带着油?该不会是要烧尸体吧?”忽然,她勾在绳圈上的手指自然地滑动了一下。
她一愣,顷刻间明白了一切:“原来如此,居然是这个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