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载正在调查方志里附近寺庙的地形,忽然感觉身后门被猛然踹开,随即看到李平阳背着一个庞大的黑影站在门口:“陆先生,大人被崔无命那个混蛋摄魂,昏过去了!”
陆载愣住了,他看着李平阳肩上耸着脑袋的张峒道,又看看对方一脸真诚的表情。
“什,什么?”
李平阳也顾不上他,匆匆走到竹榻前面,扶着张峒道的头将他放下来,一只手捞着张峒道的脉搏,另一只手握起并两指抵在他的脖颈上。
陆载匆忙放下书卷,顾不上墨迹沾在手指上,惊惶地推开椅子走上前:“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峒道躺在床上,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载此刻总觉他嘴唇带着异样的惨白。他双目紧闭,似乎被困在什么可怕的梦魇之中,甚至无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李平阳的手腕。
“怎么看着好像被魇住了似的。”陆载有些心慌,不由得望向李平阳,“李夫人,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大人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李平阳表情严肃,一只手按在张峒道额角,另一只手就这么被他拽着:“我今日在后院找到了那夜大人与先生看到的从墙头探出的人脸,就是这东西——”
李平阳晃了晃手里的人皮:“这是魏无命的脸皮。”
陆载吓了一跳,眼睛都不由得瞪大了:“魏无命将军的面皮?这,他,他的头呢?”
李平阳沉痛地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这张已经处理过的人皮被用木楔子钉在墙头上,只要风一吹就会鼓胀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出于什么目的。”
陆载看起来仿佛有些混乱,茫然之中不自觉地拽住了张峒道的手腕:“那,那大人为何会忽然昏倒?夫人刚刚说起的什么摄魂夺魄又是怎么回事?”
李平阳沉痛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缱绻地望了一眼张峒道,转身对陆载严肃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为了向大人展示到底是这人皮袋子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便朝里面吹了风,让这个人头鼓起来,但是眼圈里面忽然冒出两股黑烟,朝着大人奔袭而去。”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仿佛惊惧交加似的咬住自己的手指:“我就看到那黑烟直冲大人的面门,等到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大人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说罢,不由得垂下眼,眼角闪过一丝泪光。
“啊?”陆载本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但是眼见着张峒道倒地不醒,他不由得拽住对方的手跪坐在床榻边,“怎么会如此,竟然,竟然真的是鬼神作祟?”
“不,应当不是的。”大约这么慌乱了片刻,陆载随即拽着李平阳,“李夫人,你可是亲眼所见那黑烟鬼影?邪祟本就是人造之物,怎么会真的伤人呢?”
李平阳稳重地摇摇头:“我也宁可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但是我分明看到一团黑烟从人皮中冒出——这乌江县鬼祟之事何其多哉,想来我应当更加注意才是!”
陆载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着急之下又不由得多想,他左右看了看,忽然便反应过来还是应该先请大夫:“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大人尽快醒来——在下即刻骑快马去请医馆大夫,夫人在此稍等。”
“慢!”李平阳眼见着陆载要走,匆忙喊住他,“其实,看着大人的症状,此症应当还不算严重,我大概知道要怎么让大人苏醒。”
“您知道?您怎么会知道呢?”
李平阳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随即摆起了龙门阵,刚刚想要学着世外高人捻须胡诌一番,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无胡须,只能随即改为捻起鬓角一缕长发:“俗人不可语——先生可还记得,家父乃是青莲居士李太白,为大唐第一谪仙人,我自幼跟随父亲修仙习道,早已经堪破天机,自由往来三界,可见精怪鬼魂。”
“大人忽然晕倒,乃是被魏无命的瘴气所摄。那魏无命死无全尸,生前又欠下种种业障,最终魂魄污浊不堪,形成厉鬼而依附于这人皮面之上。此刻他已无神智,只余下恶念贪欲。此等邪祟留他不得,我欲将他斩杀,魂飞魄散,只是……”
说着,李平阳不由得沉痛地叹了一口气。
陆载被她一番话说得着急起来:“只是什么?李夫人你快说啊?”
“只是眼下这恶鬼上了大人的身,难免不会操控大人身躯与我缠斗。我又不愿伤害大人,这要如何是好呢?除非有人愿意控住大人,否则难以驱除邪祟。”说着,她抬起头看向陆载,“陆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愿舍命相助?”
陆载微微一愣,渐渐地神态平静下来:“知遇之恩实难报答,只要能救大人,某万死不辞。”
“好!有先生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李平阳感动得眼眶微红,随即指着张峒道,“杀此邪祟应当以剑气相逼,若先生放心,就请从前面抱住大人,不要让他乱动,我从您背后以剑气诛杀此邪物。”
李平阳说着,从背后抽出她那把朴着的龙泉剑:“只是,此举必然会让先生的后背暴露于剑下,颇为凶险。不知先生愿否?”
陆载未曾犹豫,走到榻前扶着张峒道坐起来,用力抱住对方:“李夫人,不用犹豫了,请快些动手诛杀邪祟吧!”
李平阳走到两步开外的地方:回身就是一剑,陆载只觉背后一阵寒意,不由得紧紧拽住张峒道,牙冠都怕得发抖起来。
李平阳摆了一个结束的手势,在胸口捻了个诀:“福生无量天尊。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说罢,她提着剑乐颠颠跑上去,在陆载看不到的地方以指腹对着张峒道的风池穴捻了两圈:“太好了先生,刚刚邪祟已经被驱逐了——大人这就要醒了。”
言出法随,张峒道果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皱着眉似乎很是痛苦地看了看,他混沌而迷蒙地看了看眼下的情状,露出了一个极其费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