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探案卷三 之 错误的凶案 第六章 报道
杰克·贾斯特隐约听到某处传来的铃声,有火警铃、教堂的钟、音乐钟、电话铃、门铃、各式各样的铃声……
他发现,所有这些声音都来自他的脑海。
他睁开眼,仅仅一秒钟,又匆匆闭上,试图回想自己梦到了什么,似乎是一场关于赛马赌博的梦,他下注了一匹马,而当它经过看台时,他惊讶地发现骑在马上的不是骑师,而是莫娜·麦克莱恩。梦里还有别的东西,混乱而可怕,然后,铃声将他唤醒。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大白天了。他猛地坐直,突然间彻底清醒过来。
卢拉梅·扬瑞仍然安详地睡在椅子上,灰白的头发披散在脸上,嘴巴微张。经过一段艰难的恢复清醒的过程后,杰克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然后走了出去,没有打扰到她。
他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没必要再让一个灰发的南方美女知道自己让她难堪了。
钟声仍在响,现在更微弱了,但确实还在响。
他究竟要怎么跟海伦解释呢!
他轻轻地、胆怯地打开了自己公寓的门,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声音。他悄悄地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然后小心地把门关上。
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思考了一会儿。当然了,她应该还在睡觉。现在可能是一大早,刚刚天亮。他看了看手表,发现它已经停了。唉,反正现在应该刚过黎明不久。
他踮着脚走到卧室门口,心里想着自己能编出一个非常令人信服的故事来安慰自己。他会解释说,自己已经在这里好几个小时了,只是不想打扰她,她可能会很感激他的体贴。他满心赞赏地自我表扬了一番后,一点点地推开卧室的门,祈祷着门铰链不要发出声音。
没有海伦。
到处都没有海伦,没有海伦的踪迹。
铃声开始更加响亮地响起,他的膝盖也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有一种奇怪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在昨晚已经死了。如果这是真的,也许他应该躺下来。他隐约地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给验尸官打个电话,也许在警察来检查他的遗体之前,他移动自己的遗体是违法的。
现在几点了?他满怀希望地望向窗户。雪已经停了,但天空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遮蔽了阳光,太阳可能在任何地方。
他用自己认为的极大的勇气,努力拿起电话,询问现在的准确的时间,并补充道:“而且,不管现在几点,这都是一个非常、非常令人不快的意外。”
时间是十一点三十二分。
一天已经过去一半了,什么事也没做。距离飞机起飞时间已经过去近十二个小时。马龙对预订做了什么?自从他结婚以来已经将近二十四小时了。
海伦在哪里?
海伦还在监狱里。或者,海伦已经出狱,但她和马龙出了事故,现在正在医院里。莫娜·麦克莱恩杀了她。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张纸条,是用口红潦草地写在一张酒店信纸上,靠在梳妆台的镜子旁边:
等你到早上九点,我已经去找父亲了。
经过几分钟可怕的煎熬,他决定给马龙打电话。在等电话时,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海伦,永远地失去了她。当然,这是他应得的,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受变好一点。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从海军码头跳下去。不,该死的湖面已经结冰了。那就从窗户跳下去吧。“公关人员在与女继承人结婚次日从窗户跳下”新闻头条会这样报道。他想,他的朋友们是否会为他感到难过?他想,海伦是否会为他感到难过?
马龙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你不是在去百慕大的路上吗?”
“不是。海伦在哪里?”
沉默片刻后,“你不知道吗?”
“见鬼,要是我知道我还问你吗?她在哪里?”
“昨晚大约十一点,我把她留在了酒店的入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酒店。”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补充说:“我才刚到这里。”
马龙沉默了整整三十秒,然后愤慨地呼唤上天作证,说他已经为杰克和海伦的婚事操够了心,够普通人忙活一辈子的了,从现在起他要过自己的生活了。
律师停下来喘口气时,杰克不悦地说,“她给我留了张纸条,然后就走了。”
“我不怪她,”马龙厉声说,“如果是我,连字条都不会留。”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杰克第四次给他打电话时,律师生气地对着电话里咒骂着说,“在我到之前,你先去淋浴冲冲脑子吧,等我到了再说。”
这稍微起了点作用,不过作用不大。杰克在镜子前审视自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来说,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等马龙到的时候,他已经刮了胡子,洗了澡,脑袋里的铃声几乎已经消失了。
“结婚才二十四小时,她就回去找爸爸了,”马龙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真是开门红啊!”他仔细打量着杰克,“看来昨晚过得不错。”
“马龙,你喝过真正的田纳西玉米威士忌吗?”
“喝过一次。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埋了三天了。”
杰克呻吟了一声。“比从坟墓里刚被挖出来的感觉更难受。”他解释了自己和卢拉梅·扬瑞见面的经过,以及随后发生的事情。“马龙,你觉得她还会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地狱里没有陪审团会像……”
“怒火中烧的陪审团,”杰克顺口说道,“见鬼,她不可能走得太远的。”
马龙含糊不清地说了些女人跑得有多快的话,然后问道,“乔治·布兰德那家俱乐部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杰克在电话簿里摸索了整整一分钟,然后宣布上面的字都是细小的中文印刷体,建议拨打电话查询服务。
在俱乐部,马龙终于接通了怒气冲冲的帕特里奇。这位绅士的仆人态度有些冷淡,布兰德先生和海伦小姐早些时候就一起离开了。
“是贾斯特先生,他在找贾斯特太太,”马龙说。
帕特里奇的声音意外地变得柔和起来。“您可以试试德雷克酒吧,先生。”
马龙挂断电话,转向杰克,说,“你不用担心。她会原谅你的。”
他点了早餐,并强迫还在抗议的杰克也要吃一些东西。两人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他们前往了位于迪威森街和州立大学街拐角处的一家即等即取的餐馆。他们出来时正好是一点半,当他们出来时,细雨开始落下,冷飕飕的。
马龙看了看手表。“旅行社……”他开始说道。
杰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马龙,快看。她在那儿!”
“你产生幻觉了吧。她在德雷克酒吧。”
“我不是说海伦。”
律师朝杰克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莫娜·麦克莱恩站在对面的街角,穿着考究,披着皮草,显然没有在意雨水。她也在看手表,当这两个人看过去的时候,她招手叫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跳了上去,沿着州街消失了。
“真是一幅美丽的画面,”马龙咆哮道,“但这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在结婚后的第一天就盯着别的女人看……”
“我看不是盯着别的女人,她是那个和我打赌的女人,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马龙抬起眼睛,痛苦地抱怨命运不公,让他和一个疯子搅和在一起。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往旅行社,最后说,“你要是再提那个荒唐的赌约,我就把你一个人留给海伦去面对。”
当他们预订好六点的飞机时,已经快两点半了。由于假日的交通拥堵,环道和密歇根大道上的车辆又难以在雨中前行,当这两个人到达德雷克酒吧时,时间刚刚过三点。
海伦和她父亲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乔治·布兰德起身迎接他们。
“时候不早了,”他以一个出乎意料的愉快的语气开始说道。
海伦抬起头,微笑着。“你好,亲爱的,我刚要开始担心你呢。”
“刚要开始!”突然,杰克瞪着她,眼里闪着怒火。“你是说你一直没担心过我?”
“为什么呢,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说得好!”他重重地坐下。“想想我可能遭遇了什么,我可能被卡车撞了,我可能突发失忆,我可能被绑架了,几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而你却一点也不担心,我想你甚至都没想过给警察打电话。”
海伦尖酸地说,“我已经受够了警察了,足够我一段时间不想见到他们。”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变得温柔。“哦,杰克,对不起,我没有为你担心,真是太对不起了!”
他沉思地看着她。“我原谅你,这次原谅你。”
他的目光和乔治·布兰德的目光相遇,一个长久的眼神交换,充满彼此之间的心照不宣,那眼神似乎在说,一旦你知道了该怎么应对,处理这些女人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是,”杰克终于开始说道。
乔治·布兰德打断了他。“有律师在场的时候,永远不要说实话。”
马龙向服务员示意,点了一轮黑麦威士忌和苏打水,然后说,“事实是,他出去见了另一个女人。”
杰克心想,说实话的妙处在于,从来没有人真的相信。两杯酒后,他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讲述了自己与卢拉梅·扬瑞的会面。海伦立刻宣布,她必须取消飞机预订,因为她拒绝离开芝加哥,除非她尝试了卢拉梅的玉米酒调制的新款南方联盟鸡尾酒配方。她甚至已经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叛逆者的呐喊”。
她和马龙立刻就可能的配料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而乔治·布兰德则在一旁提出建议。杰克宣布,由于他既不是化学家,也不是调酒师,更不是毒物学家,他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于是出去买报纸了。当他拿着报纸回来时,脸色比之前苍白了许多,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把报纸扔在桌上,指着一篇报道,报道说的是一个穿着锈迹斑斑的黑色大衣的小个子男子在州街和麦迪逊街交口处,被枪杀,在数百名目击者的面前。
“你从没想过她真的会这么做,”他对马龙说。“当她打赌的时候,你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嗯,这就是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