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静的身子往后躲着,克制着自己不要出手伤害了姜何深,却也因此迟迟没有挣脱开他的束缚。
双方僵持之际,忽地从假山后头绕出来一位银白色长袍的男子,双手抱胸正饶有兴致地逛着园子,听到这边一男一女争执的动静脚步一转准备离开。
忽地眼角余光看清了女子的脸庞,邵明俊面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去。
一手牵着江姝静的手,另一只手攥住姜何深的手腕。
以一种非常强硬的姿态将拉扯在一处的二人分开,而后转身将江姝静护在了身前,目光触及到她敞开的衣襟眸光不由得一缩,不假思索的解下身上披风拢在了她的身上。
这才带着怒气的转头看向另一个人,待看清是姜何深之后,面色微微一变。
面上怒色收敛了两分,语气不咸不淡道:
“四皇子殿下。”
说完,也不待姜何深反应,扭头在江姝静耳边低语道:
“江掌事真是好生多情,怎得约了在下不算,还敢约了旁人?”
声音虽低,却刚刚好足够姜何深听清楚他话中的调情意味。
江姝静明媚的眸子眨了眨,瞬间明白了邵明俊的意思,配合的将身子往他身后缩了缩,看起来像是依偎在他身上一般,软糯糯的开口:
“奴婢也不知道四殿下是怎么了?拉着奴婢说些奇怪的话,你别生气,待会奴婢给您赔罪就是了。”
“好啊,待会儿我可不会和你客气,可不准哭哦!”
邵明俊低头,屈指在江姝静的眉心隔空虚弹了一下。
两人举止亲密,言语之间更是暧昧不明,看得姜何深的一颗心是又酸又涨,像是被捏成一团泡在了醋水中。
“阿雪恐怕是与殿下有些误会,微臣在此替她给殿下赔个不是了,还望殿下海量,莫要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了。”
说着,邵明俊隔着衣袖轻薄的布料拉起江姝静的手腕,就要离开。
姜何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些话想也不想的就冲口而出:
“你倒是对她多有维护,但你可知道你维护的是个骗人的老手,骗身骗心......”
“殿下慎言!”
邵明俊打断了姜何深的话,回眸望向江姝静的眼中似乎盛满了缠绵的深情:
“我相信阿雪不是这样的人。”
顿了顿,邵明俊又补充道:
“即便是,那也是我甘之如饴。”
江姝静抬眸深深凝睇着他,回之以一个温柔的笑意。
两人站在一处,江姝静纤细的身量如菟丝花一样无骨的依附着邵明俊,低垂下的眉眼脸连看都不肯看姜何深一眼。
“你们!你——”
姜何深盯着江姝静那张毫不动容的脸,连唇瓣都在颤抖:
“我去找皇姐!”
“四皇子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什么事情都指望长公主殿下吗?”
邵明俊还以为姜何深能说出什么为难的话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句啼笑皆非的威胁。
江姝静没搭腔,等到姜何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扯下身上的披风塞回邵明俊的怀中,飞快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多谢邵小将军!奴婢还要更衣,先告退了!”
瞧着江姝静那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邵明俊自觉是被姜何深连累了,摸了摸鼻头,笑道:
“江掌事还真是过河拆桥。”
江姝静没有什么反应,恭敬地福身行礼之后,便捂着自己的领口快步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谁知邵明俊也跟了上来,在一旁念念叨叨:
“话说我自觉并没有得罪过江掌事,甚至还救了你三次,怎么就换不来江掌事一个笑脸呢?”
江姝静猛地刹住了脚,迷惑的问道:
“三次?”
“对啊!”
邵明俊伸出修长略有薄茧的手指,一根一根掰着数道:
“第一次是年前宫宴,驸马爷为难你,我为你解围。后来你被皇后娘娘身边的申嬷嬷罚了板子,还是我特地赶去让手下的兄弟用了巧劲,只伤皮肉,不伤筋骨。”
“这一次又叫我撞见你被四皇子纠缠,我刚刚替你与他周旋,难道不算是救你一次吗?”
江姝静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
“那还有一次呢?”
“还有一次......”
邵明俊忽而上前一步,弯腰贴近她的耳边,压低了的声音挠在她的耳侧:
“那晚你深夜被人劫杀,是我放出的箭射杀了为首那人的脑袋,不然五殿下未必能这样容易的救下你们!”
江姝静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扭过头去盯着邵明俊的眼睛。
他的表情严肃,眼神却十分坦然,显然不是说笑。
他自然也没有必要撒谎,此事只要多问五公主一句便可知真假。
那晚......江姝静的确在脑中飞快地过过五公主带来的人并没有背弓箭的念头,可很快她就以长弓累赘影响打斗为由说服了自己。
倒没想到,原来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要帮自己?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若不是今日他主动提起将无人知晓,他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他在这场皇室辛秘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江姝静的眼睛忽闪忽闪,可心中却已经飞快地掠过了无数个念头,甚至停在了思考在此处直接用袖子里的匕首杀了他的可能性。
百转千回,都化作了动手前的最后一句:
“为什么?”
江姝静这话问的语焉不详,不过好在邵明俊听明白了,坦然的回复道:
“因为好奇啊!”
“好奇什么?”
邵明俊唇边的笑意更深,觉得一本正经的问出这话的江姝静分外可爱:
“江掌事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好奇是一切吸引力的开始吗?”
“那日在宫宴上我就觉得你十分有趣,一个敢在帝后眼皮子底下带刀的宫女,多么新奇!那个时候,我就对你好奇起来了!
你所在的芙蓉宫是离我们禁军当值轮守最近的地方,所以我常常借着职务之便偷偷的观察你,我已经见过你很多回了!
你有的时候虚弱的像是易碎的琉璃,有时候伤心的天崩地裂,有时候又狡黠的如山中灵狐,我就不自觉的被你吸引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总是停留在你身上,为你忧为你喜,被你牵动心肠......”
哦,这糟糕的,却又熟悉的感觉!
江姝静收回了自己袖中的匕首,默默的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邵明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大踏步的上前主动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深吸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问道:
“所以,我想问一问江掌事,你......有没有嫁人的打算?有没有心上人?”
公主府的书房里。
姜何深沉着一张脸坐在对面,一板一眼的将皇后的意思传达给姜荷绮:
“母后说了,皇姐你既然和驸马成了婚日后就该好好的过日子,再也不要闹出之前打成安侯脸面的事情了。
虽然父皇允准了皇姐你的无稽之谈,可闹一闹出口气也就算了,不该真的自轻自贱堕落下去。
况且驸马也不是完全不成了,想想法子和驸马正经生一个孩子,以后的日子也就有盼头了!”
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姜荷绮久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用与他七分相似的眼睛看着他。
她的这位皇弟还不知道自己和母后之间的事情,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而自己从小到大对他的疼爱也并不全是忍让和做戏。
这一点,她自己心里清楚,皇后心中也同样清楚,所以皇后才会让姜何深来做这个中间的说客。
“这是母后的意思,还是你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半晌,姜荷绮才从干涩的唇齿间扯出这句话来。
姜何深心虚的别过了头,没敢回答这个问题。
书房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直到外面的日光渐暗,姜何深才又重新开口:
“皇姐,你府里的江雪江掌事是不是就是李府的江姑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这样放心的留她身边委以信重?”
他刚刚坐在这里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越发的肯定了江姝静的身份,而他的皇姐绝对是知情人。
姜荷绮愣住,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江姑娘已经死了,皇弟你怎么又提她?”
“好!她也不承认,皇姐你也不承认!”
姜何深猛地站起来,面色铁青,胸膛更是起伏的厉害:
“我不管她是江雪,还是江姝静,她都是我认定的人,我这就入宫向母后请旨求娶她!”
说完,便重重地踏着步子往外走。
姜荷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他认准的事情父皇的圣旨都未必能让他改变主意。
之前一捧骨灰都已经叫他疯魔成那样,如今他认定了人就在眼前,又怎么会罢手?
“站住!”
姜荷绮起身,喝住了他决然往外走的动作,语气严肃的警告他:
“如果你真的去求了母后,无论她是江雪也好,是江姝静也罢,等待她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姜何深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她,而后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