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205章,许星野洗完澡离开后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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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病的私人医生早就被送走,等许星野驱车离开后,整个房子便彻底安静下来。
周时予保持着坐在客厅梨花木椅上的动作没动弹。
他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盖下来,挡住了大半的瞳孔,所以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猜到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这般的悄无声息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卧室里传来一声玻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紧跟着,是熟悉的暴躁咒骂声,“操!”
周时予一直没反应的动作才稍微变换了一下,扬起了眼睑,望向那扇虚掩着的,透着光的房门。
“有人在外头吗?”18的声音带着哑,听起来没什么中气,但语调却并未软和半分,“医生呢?保姆呢?水掉地上了,我要喝水。”
这话落下后,没听到有回应,室内的声音轻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重新拉大了嗓门,“周时予,老子说水掉了,老子要喝水。你别当个王八不吭声,我知道你还在。”
往常,只要他用语言激周时予,周时予都会出现。虽然出现是为了给他教训。
但忽略过程,结果是他满意的。
果然,这次也一样。他喊叫过后,虚掩着的门就被推开,周时予双手抱胸,倚在门口。
18的视线立刻从周时予的头扫到脚,见他一身纤尘不染,呼吸平稳的模样,一看就没受伤,他才稍微撤开视线,瞥向地上掉落的水杯,语调稍微软下来,“我要喝水。”
周时予没回应他,转身走了。
就在18以为周时予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周时予端着水杯,重新出现在了门口。
18眼睛一亮,但马上察觉到太明显,又将那潋滟的光盖了下去,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接周时予递过来的水杯。
动作间,牵动刚包扎好的伤口,他蹙了下眉,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时予便躲开了伸过来的手,就着自己的手将杯子喂到18嘴边。
“喝。”就一个字。
18明显地感觉到,周时予此刻心情不好。
他仰着下巴,喝了几口后,将脸侧开,周时予这才将喂水的手收了回来,将没喝完的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
地上的水杯砸了但没碎。周时予没俯身去捡,只是抬脚踢了踢,将杯子踢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然后,斜眼望向18。
“链子,是怎么解开的?”周时予问。
他还没忘,离开时,18脖子上是连着链子。那链子通了电,企图破坏,就会放电。
“我帮你挡了子弹,你与我说的第一句,就是问这个?”18不答反问。
周时予不喜欢有人挟恩图报。
虽然18没说要他报答什么之类的话,但现在这句话同样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弄得他很不爽。
周时予眯了下眼,眼中闪过不耐烦的神色。他微微倾身,半个身子越过床沿,朝着18靠过去,伸手掐住了18的下巴,将人拉过来。
“我没让你帮我挡。”周时予的声音冷着,没有半点感激的意味,“别做一些只会感动自己的事情。人情这种东西,在我这里,并不值钱。”
周时予并没有因为人受伤而放松力道,捏着18下巴的手指卡住他的骨头。
只要再继续用力,就能顷刻让手里的下巴脱臼。
这倒是个简单快捷,让人闭嘴的好方法。
周时予脑中闪过的这个念头的刚刚浮现,就因为18突然爆发的一阵剧烈咳嗽而打散。
他马上收回手,有些嫌弃地在空中甩了甩。
等18的咳嗽声落,周时予就重复问:“链子,解释。我不想再问第三遍。”
18将捂着唇的手挪开,眉眼敛下来。
“集训营每个人会的东西都不同。你但凡稍微多了解我一点,都不会想到对我用链子。”
集训营里,编号排名表示能力的高低。
他排在18,本该是受人欺负,招人不待见的存在。但因为他性格暴戾,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是里头不好惹的刺头。所以那些年,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没人敢欺负他。
与他相反,周时予是读书人。
或者说,周时予一开始装读书人。
纤瘦羸弱的外表下,是斯文有礼的处事风格,对谁都像水。
他瞧不起周时予的装模作样,周时予也讨厌他的粗鄙暴躁。
在集训营,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屠杀那次,若不是那次……
妈的,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周时予为什么会出手救他?毕竟周时予这种人,也不是会怜悯谁可怜谁的性格。对他和许星野来说,最后是7个人出来还是6个人,并无差别。
“我在里头,学的可是机电!只要有根绝缘体挑开导电器,这破链子就锁不住我。”
18的声音带着丝骄傲,像是在说自己当年的战绩一样,语气都亢奋了些。
周时予挑了下眉。
这倒是他没想过的点。
主要是从集训营回国后,又陷入了实验室。他们一行人忙着奔波逃命,后来,为了定期压制和研究Favorite,他们又蜷缩在房子里,所以并没有什么需要18展示他能力的地方。
因此,周时予下意识觉得,这人不过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不听话不受控的痞子罢了。
不过,既然他能解开电子锁,为什么还会被脖子上的锁环给控制?
周时予瞥向18脖子上还在闪着红光的项圈,还没开口问,18就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抿了下唇。
“这个比较复杂,老子还没解开。”
周时予眉心蹙了下又松开,没说信或者不信。
18也没继续解释什么。
他只是伸手,将周时予放在床头柜的水杯重新拿起来,将里头剩余的水全喝干净。然后,将空杯子朝着周时予递过去。
“我还要。”
周时予盯着那只捏着杯子的手,几秒后,才慢慢走过去,接过杯子转身出去。
为了去掉那股杀人的血腥味,周时予一回来就洗了澡换了衣裳,沾了血的长发也一根根捋直反复洗过,然后披在身后晾着,等它自然风干。
此番一转身,那柔顺的头发就随着他的人转过了一个弧度。
发尖从18的手背上擦过去,触感还没散,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18指尖微微动了动,猛然收拢。
可收拢了手,却收不住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
它又在显示自己的特立独行,未经他的允许,就随意跳动如擂鼓。
等周时予拿着水再回来的时候,刚才还倚靠在床头的人已经躺下,自己盖好被子,平躺着睡着了。
周时予站在床沿,盯着被子外露出的那颗脑袋。即便睡着,那眉峰依旧锋利着,像全副武装的刺猬。
可不够强大的刺猬,即便满身是刺,在高位看来,依旧是只能捏在手里把玩的宠物而已。
周时予将水杯放下,关了灯退出了房间。
等第二天周时予再醒,是被保洁吸尘器的声音给搅醒的。
他浅眠,等人靠近房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睁开了眼。
保洁推门进来,似乎没料到房间里会有人,愣了一下,马上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双手垂在身前,低头叫了声,“先生,我不知道您会在这里。打搅您休息了吧,我这就出去。”
“不用了,我也是临时来的。你照常打扫吧,不用理会我。”
周时予起身,进了浴室。
昨晚从上善医院杀出来,本就耗了不少体力,后面又因为请人来给18治病,磨蹭到天快亮了才睡。而现在,也不过才睡了两个小时。
周时予捏了捏眉心,用水浇湿了脸,突然想到什么,打开浴室的门,叮嘱保洁,“次卧就不用打扫了。动作轻点,有人还在睡。”
“啊,是。”
周时予洗漱完,将身上的睡袍换掉,动身到厨房咖啡机那里冲了杯不加糖的咖啡,走到桌前坐下,单手刷着冲上热搜的新闻。
时间应该还早,上善的大火还没被报道出来。
有电话过来,周时予按了接听。
“烧得太碎了,我们没看到这里头有没有原家家主的尸体。但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灰烬里放了一比一还原的扳指。等警察和法医赶来,应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嗯。辛苦了。都撤了吧,别让警察抓到把柄。”
“是,没敢多留。周堂,您现在在哪儿?还好吗?要不要我带兄弟过来?”
“在私宅。不用,静观其变就行。”
“是。”
挂了电话,做保洁的阿姨也收拾好了。擦着手走过来问,“要给先生买些早餐回来吗?现在现做怕是来不及。”
“好,麻烦了。”周时予起身,从大衣里将钱包掏出来,递了几张现金过去,“带些粥和汤这种流食回来就行。”
刚交代完,周时予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之前常住的那边房子传来的消息:“小澈又发作了,刚才满地打滚,现在,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先生,我,我们不敢拦,怕又被他伤到。该怎么办?可以远程给他注射麻醉剂吗?”
18出来了,那间房子里,便只剩下07还在了。电话里说的小澈,就是指07。
在进入集训营,每人被称呼专属编号之前,他们也有自己的名字。07叫程澈,跟许星野一般大,进去时,才7岁。可现在,已经22了。而18,是江家的小儿子,叫江妄,比07大一岁。
本就是弃子进去的,出来后,也没家庭会要跟原家对着干,领他们回去。
在集训营那几年,虽然教了很多东西,但没教给他们如何正常的为人处世,回国后,也没许星野那么好的运气,可以上学读书有人抚养。
周时予虽出于人道主义和实验需求养着他们,但并不代表他有心情当爹当妈。教育小孩这种事情,不归他负责。
他只需要保证他们活着。
或者忍无可忍的时候,等他们在他眼里,也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宰了。
无所谓。
“给他准备的药呢?”周时予问。
“他对那药的依赖程度似乎更大了。上次给的已经被他夺过去提前吃完了,这次的,没了。”
周时予静静地听着,有些烦躁。他手指在咖啡杯上拨弄了一下,将手把转向对侧,“既然没了,那就按你说的,远程麻醉后丢地下室吧。”
“那他万一后来醒了自残怎么……”
“刘姨,”电话里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时予不耐烦地打断,“人各有命。”
对方这次顿了一下,道了声“是”后,挂了电话。
周时予没去拿咖啡的杯柄,反而像托茶杯一样,将杯子底部托起来,轻抿了一口。
周时予低垂的眉眼被杯沿盖住,等杯子再被放下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停了个人。
“你不打算再继续给07买药了?”18问,语气倒是比昨天跟他交代怎么解开链子时的声音大了不少。
周时予轻轻抬眸,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早上8点。倒是醒得早。
等看完时间,他才将眸子转向18,“嗯。”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买卖d品都是犯罪,如果他这个根本戒不掉,难道我还要养他一辈子?”
“可……”18想给07说说话,但话到了嘴边,又想不到好的措辞吐出来,只烦躁地伸手挠了挠头,“可这玩意儿,也不是他自愿的。你当时决定给他d品压制的时候,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救他?”
这话有些质问的意思,话音刚落,周时予的眸色就冷了下来。
18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张嘴想说些什么补救的时候,周时予已经站起身,伸手,一下就将18的脑袋按在了桌上。
“咳咳咳咳……”
这突然的动作牵动了胸前包扎的伤口,18觉得脏器里闷气在翻涌,疼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但这次,周时予的手没挪开,依旧压着他,力道不变。
“得先自救,无果后才能求人啊。他落到现在这样,怪谁,都怪不到我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