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观低调的黑色轿车里，纪灵坐在后面，左边是安妮，右边是被安排过来帮忙的陆旭。
男人一会儿看窗外，一会儿又忍不住透过窗户的倒影看闭目养神的纪灵。
副驾驶座的罗兰将他毛躁的样子看在眼里，反正他不去打扰大小姐休息就行，至于陆旭本人怎么抓心挠肝，这可不关罗兰的事。
他们其实都不知道纪灵什么时候，让什么人把钱放进那些人后备箱的，甚至也不知道纪灵为什么能指向清晰的告诉大家怎么跟踪出去的车。
不仅纪灵这边跟着其中一个分帮话事人，陆炜、陆启和洪三爷派出的手下们也都各自跟着车。
离得都很远，根本连车尾气都看不见，但是纪灵就是能知道他们怎么走的，并且电话通知其他人修正路线。
好像在他们身上，或者车上安装了什么定位一样……大小姐也许还有更多隐藏的势力。
两个保镖能忍，陆旭是真的忍不住，可让他问纪灵，他又低不下这个头……尤其在他意识到纪灵确实知道很多，她又随时可能砍人崩人时，陆旭在纪灵面前多少是有点心虚。
闭目养神的纪灵并不是真的在休息，她大脑中的画面被分割成十二个小窗，和她放进后备箱的钱一起，在她的脑海地图中绘制出清晰的行动轨迹。
为了最大限度保证精确，她还在那些人的钱夹里塞了不起眼的香江币，一起跟上的陆炜等人，她也悄悄放了钱，一张面额不大的常见纸币背后，对应着一个个她需要关注的人。
“陆炜开到霞浦街就往7号码头去，”她睁开眼，让安妮给陆炜打电话后，跟前面的司机说，“我们在前面第二个路口左转，往盘龙湾方向去。”
说完好像又要闭眼休息，陆旭实在忍不住了，赶紧开口说：“7号码头听说有公义堂的赌档和白粉档。”
他提供信息，前面那个阴森森的保镖总不至于说他了吧！
纪灵确实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罗兰时刻关注着他们，见纪灵有意继续听，就没开口。
“你怎么知道公义堂有白粉档，”纪灵笑嘻嘻地问，“你的好兄弟告诉你的？”
陆旭今天气冲冲去查他的好兄弟有没有带他儿子追龙，回来后纪灵都没问他什么情况。
看陆旭吭哧吭哧的样子，显然没怎么处理，“他说是公义堂的马仔有眼无珠勾引阿雄。”
纪灵心说果然，证据不甩陆旭脸上，他是不相信他的好兄弟会害他的。
“那我们就等着看阿炜带回来的账本吧，”纪灵靠在车座上，话锋一转冷冰冰的说，“你儿子，送去戒毒，戒不好别出来。”
陆旭有些气弱的小声嘟囔：“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纪灵挑眉看了他一眼，忽然灿烂一笑：“如果我发现他没好就跑出来，我就打断他的腿哦？”
陆旭后背一麻，下意识喊：“我儿子不用你管！”
哪里需要纪灵跳过他去管陆雄的事。
纪灵像是能好好管谁的样子吗？！
纪灵还没说话，坐在陆旭前面的罗兰突然出手，陆旭都看不清他怎么行动的，好像眼前猛地一黑，他的脖子就被这鬼佬掐住了。
冷冷的警告他：“不要吵。”
轿车车厢那么小，陆旭一喊，大家耳边都嗡嗡响，没看大小姐都下意识皱了皱眉吗？
除了陆旭，谁也不知道罗兰手劲有多大，一两秒就把他掐到快翻白眼了，想掏枪都有点没力气。
“小旭哥现在会听话了吧？”纪灵浑不在意的靠近陆旭。
陆旭不仅不觉得这是反制纪灵的好机会，反而感觉像是一条毒蛇正靠近自己，快爬到他身上一样，忙不迭的喊：“知道……知道了！”
他余光看见纪灵怡然微笑的模样，她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他狼狈涨红的脸，好像在看什么很好玩的东西，过了两秒才拍拍罗兰的手臂：“好了，罗兰。”
听到她的吩咐，罗兰收回手。
这种要死不死的感觉，陆旭再也不想尝试了，如果只有这个鬼佬，他即便知道打不过，也会拼了命的反抗，可鬼佬边上又有个诡异的纪灵，反而让陆旭不敢轻举妄动。
他甚至下意识离纪灵远了一点点，明明纪灵是他们之中看起来最好拿捏的，但陆旭就是知道……本能的感觉，如果他敢对纪灵动手，纪灵一定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这副警惕的样子似乎取悦了纪灵，她重新靠坐回去，慢悠悠地说：“你其实是好奇，石不群明明供出邱元合，我怎么没有立刻处理他……可能还想着，我是不是怕了分帮的人，只敢在弘帮内耀武扬威。”
陆旭听前面两句还点头，纪灵最后一句出口，他立刻下意识反驳：“我可没有啊，你别乱讲！”
他其实更好奇纪灵要怎么处理邱元合，石不群晚餐时提供了这个信息，结果纪灵晚餐后还给邱元合钱、让他离开，难道是因为跟地下天国没关系，所以懒得管？
纪灵反问他：“你以为我们现在是跟谁？”
陆旭直愣愣地说：“不是跟我的手下吗？”
“哦——”纪灵故意拖长声音，“所以你的手下在做什么腌臜事？或者说，你小子在偷偷做什么腌臜事？”
“就、就赌档！”
纪灵静静看着他。
陆旭眼神有些虚。
纪灵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信息渠道……”
陆旭眼睛一闭：“还有白粉档和走私！”
这三个，尤其白粉档，是洪三爷点名不许再经营的。
“所以你儿子追龙，就是报应，”纪灵淡淡地说，“是你的好兄弟建议你做的吧，毕竟洪三爷曾经也做过这个生意，那么赚钱，他老人家不做，干嘛还不许别人做呢？”
类似这样的话，还真是陆旭的白纸扇曾经说过的。
他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以为纪灵又有什么信息渠道，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
纪灵当然是在陆旭死后听到的这个说法，白纸扇要劝服陆旭，肯定要用洪三爷做例子，愚蠢的陆旭一听左一个洪三爷，右一个洪三爷，就很容易上当。
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的信息渠道，这是别人恐惧、不敢轻易挑衅她的原因，纪灵现在需要这种恐惧。
“你只记得洪三爷做过这个生意，为什么不考虑他是战争时期为了筹钱才做过两次，战后都翻倍在做慈善弥补，”那个特殊时期，纪灵不好评价，只说一句，“他也没卖给自己人，都是卖到米国和欧洲去，你好意思跟三爷比，你配吗？”
其实卖到哪里去都不对，这本身是违背整个蓝星的正常运行的，但洪三爷当时确实没办法，当时和之后都有最大限度减少损失，纪灵觉得，有底线的“作恶”和没底线的是不一样的。
她曾经看到一个宇宙命题：为了高尚的事业做下恶行，高贵的意图却引向罪恶，应当如何裁决。
这个问题，纪灵一直不清楚答案。
只知道，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应该这样。
“……我有让他们不许再进货了。”陆旭小声说。
他是如此扭曲的追随敬爱着洪三爷，当纪灵说他不配跟洪三爷比，陆旭明显呼吸都乱了，真正萎靡起来。
“现在就去看看吧，”纪灵意味不明地说，“去邱元合的地盘，看看你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