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南宫彦准备大施拳脚之时,屏风后传来了倾城的声音:“我是在等你回来,不过,是等你回来——送死的。”
一字一顿,像极了催命的修罗。
令人背脊发凉那种。
瞬间屏风裂开,已经穿戴整齐的倾城一跃而出,稳稳落在南宫彦的面前,护住了他,瞥了一眼申诸公:“你的人,动我的大彦?”
南宫彦出声想说自己已经恢复武功,也可以保护倾城的事情:“倾城,其实我……”
倾城面无表情打断,气场强势:“他们动你哪了?”
“……呃……手臂。”
倾城二话不说一手抓起一个地上的黑水寨小喽啰,手腕一拧,只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而后两名小喽啰抱着手臂鬼哭狼嚎……
南宫彦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应该,倾城在这方面是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
于倾城活动了一下手腕,歪了歪头,眉眼间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狂妄:“还有谁要上?”
申诸公眼神一冷:“弟兄们,都给我上!”
黑水寨的弟兄一窝蜂一拥而上,带着各式刀枪剑戟,于倾城将南宫彦往后推了推,低声说了句:“躲远点,别误伤了你。”
紧接着,她身手敏捷,直接拽住为首那名喽啰,又抡圆甩了一圈,瞬间一片黑水寨的弟兄纷纷倒下。
又一轮新的弟兄袭来,倾城一双拳打出了一条路,不消一会儿,申诸公身边所有的小兵全部倒下。
于倾城脚踩着一众哀嚎的弟兄,一个箭步向前掐住了申诸公的脖子:“你可是第一个,敢对我下毒的人。”
申诸公眼神诡谲,袖间暗暗弹出匕首一把。
南宫彦发现申诸公神色不妥,见他袖子有异样,从地上捡起昨夜的瓷片,迅速指间发力扔了过去。
就在申诸公准备偷袭时,只听得一声脆响,瓷片击中匕首,偏了方向。
于倾城低头发现了申诸公的匕首,冷笑一声:“我于倾城打架的时候,最讨厌这种不干不净的偷袭手段了。”
话音刚落,她放开了申诸公的脖颈,徒手捏住了他的手腕,疼得他嗷嗷大叫,匕首稳稳落入于倾城手中。
“没记错的话,昨日你划伤了大彦的脖子。”于倾城举起匕首,一手将申诸公按在墙上,让他动弹不得,一手轻轻挥舞着匕首,在他的脖子上缓缓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汨汨流出。
只是,不致命,最是折磨。
申诸公只觉得喉间一疼,呼吸瞬间急促,说不出话来。
“一般大彦一道口子,我都是十倍百倍要回来,你这脖子看起来不够啊……”于倾城扯着嘴角,闪着不可一世的光,又沿着申诸公的下颌割了一道。
申诸公的脖颈已经是鲜血淋漓,他眼神满是恐惧、痛苦、惊慌……双脚已经发软无力支撑,几乎是被倾城一手提着。
倾城提着匕首,刀锋轻轻划过申诸公脖子的所有伤口,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嘴上还嘟囔着:“下一刀,下哪里好呢?”
说话间,申诸公的脖颈下端又被切了长长一刀,直至锁骨,奄奄一息。
于倾城扫了身后一眼,躺了一地的小喽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加入这被“凌迟处死”的酷刑之中。
她启唇一笑:“大彦,给你报仇呢,你想下一刀割哪里?”
南宫彦走了过去,轻轻拍拍于倾城的肩:“可以了,给他一个痛快就是。”
饶了他是不可能的,绑架、逼婚、下药,阴暗龌蹉至极,直接取人一条命已经是最大的饶恕和仁慈了。
跟于倾城呆久了,人也变得睚眦必报,受不得一点委屈。
想来,堂堂一代皇子,竟被一个女山贼头子“宠”坏了。
“好,听你的。”于倾城转头看着南宫彦,反手就将匕首深深扎进了申诸公的胸膛,又用了点力,刀鞘几乎都要没入身体。
申诸公就像一只血淋淋的提线木偶断了线,瞬间栽倒在地。
于倾城轻轻用脚勾起地上的一把刀握在手上,看了眼大彦,语气轻巧:“你说,下一个选谁?”
地上哀嚎的喽啰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喘一口气,生怕引起这女魔头的注意,而后被拿去开刀。
南宫彦笑着摇头,接过倾城手上的刀,声音加大,就像是说给地上那些弟兄们听一样:“现如今黑水寨寨主已死,群龙无首。大家同为山贼,不过就是图个快意恩仇、江湖照应、共谋大业罢了,若是黑水寨弟兄,愿为顶天寨效犬马之劳,岂不是壮我顶天寨之威?”
倾城压低声音问:“不用先打一架?”
南宫彦俯在倾城耳边:“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杀鸡儆猴吗?”
“什么鸡什么猴?”
“……”
南宫彦清了清嗓子,甩动衣摆,单膝跪地:“寨主威武!”
倾城还没反应过来,地上那群黑水寨弟兄一骨碌都爬起来,学着南宫彦的样子:
“寨主威武!”
“寨主威武!”
“寨主威武!”
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排山倒海。
倾城看了一眼南宫彦,南宫彦也正抬眼认真地看她。
她瞬间心领神会,将手背在身后:“往后黑水寨为顶天寨分部,只要有我于倾城一口气在,保各位弟兄有肉吃!有酒喝!”
很霸气,很于倾城。
意气风发的少女,飒爽英姿,与南宫彦相视默契一笑。
南宫彦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疯狂,还帮顶天寨扩大规模……
他笑着叹气,这大概,就是这女山贼头子的魔力吧。
疯狂,就疯狂吧。
就当,近墨者黑。
倾城和南宫彦回到顶天寨,将收归黑水寨一事公告后,顶天寨的弟兄们自然是欢呼雀跃,共庆“寨主威武”,将于倾城高高抛起又接住。
随后准备了篝火、美食,围着跳舞、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这大概就是山贼最平凡的快乐了。
南宫彦悄悄趁着众人不备,走到了一旁的树下,远远地看着那团熊熊燃起的明艳火焰,欢声笑语的弟兄们。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握紧时已恢复往日的气力,比他原先预想的还要早。
大概,是被激发的吧。
想保护倾城的心。
现在这区区的顶天寨,也困不住他了,他原本就手握顶天寨的地图与所谓“罪证”,甚至不需要与寨内的锦衣卫卧底接洽。只需要夜里略施轻功,与小北里应外合,便可轻松逃离。
哪怕不逃,按照于倾城的说法,与她光明正大地打一架,比武胜了她自然也能离开。
比武么?
往事历历在目,南宫彦眼前浮现出于倾城第一次在河边救下他,手刃大郎与金莲的场景,那时她说【可我的男人,你都敢动】。
她甚至记得他写她名字的写法,向弟兄隐瞒他泄露顶天寨的地图的秘密。
她还甚至因为他一句话劫财只劫一半,倒贴了顶天寨不少财物救济灾民,只身闯入黑水寨只为救下他。
明明那么鲁莽、胡来、大字不识一个的于倾城,却鲜活、可爱、有情有义。
南宫彦抚了抚自己的唇瓣,他似乎不知不觉,也做了许多鬼迷心窍的事情。
在黑水寨的衣柜之中、床榻之上,究竟是一心救人,还是情难自禁,欲罢不能……
脑海中倾城的影子似乎越来越清晰,还在一声一声地呼喊着他:
“大彦……”
“大彦。”
“大彦?”
可真是难听的名字啊……
“大彦?你没事吧!”直至倾城猛地一拍,南宫彦几乎向前扑倒,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倾城已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他身边。
“没……没事……”南宫彦松了松筋骨,这倾城的手劲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可怕。
“那我们去喝酒吃肉跳舞呀!”倾城拉起南宫彦就要往人群中去。
“等等!”南宫彦用力一把拉住她的手,倾城回了头。
月光洒下,篝火闪烁。
两人十指紧扣,四目相对,眼波流转。
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从手指传遍了全身……
于倾城只觉得自己耳根子莫名其妙一热,她轻轻甩开了南宫彦的手,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对了,大彦不喜欢热闹,我下次……下次记得了……”
第一次觉得似乎,手脚有些多余,竟然不知道放哪里合适。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碰触南宫彦的手,更亲密一些的事情也做过了,却不知为何,这次感觉心跳得特别厉害。
真想,找人打一架冷静一下。
南宫彦也是一愣,手足无措地捂住了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我有话跟你说。”
是得说了。
武功恢复了,可以与你比武了。
若我胜了,你就按照约定放我离开。
就这样说。
南宫彦抬眼,看着一脸期许好奇的于倾城,半晌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只身闯入黑水寨?
为什么宁可委身别人也要换我周全?
于倾城眨巴着眼睛,一脸无畏地表示:“这还不简单,因为,我救得了你呀!”
南宫彦:“……”
他有些心有不甘地握着于倾城的双肩:“是因为你救得,还是因为那是我?”
若不是怕于倾城听不懂,他就差直接问:我是不是你的软肋,你心里是不是有我的一席之地?
于倾城莞尔一笑:“大彦你在说什么呀,我那么厉害,一个黑水寨寨主算什么,就算是两个,三个,四个,我也救得了你!话说回来,其他弟兄哪有你那么弱,老是被这个人抓走,被那个人抓走……”
南宫彦:“……”
见南宫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于倾城以为是自己数落他“弱”让他不开心了,连忙出声安慰到:“可是你也很厉害啊,你也救了我对不对,虽然解毒的方式不行,但还是救了我呀!”
南宫彦嘴角抽动得更厉害了……
解毒的方式不行……
谁不行了……
于倾城学着南宫彦的样子问:“那你呢?你为什么救我呀!”
她说的是在新房,南宫彦用瓷片攻击申诸公,救下毫无气力的她,还一路背着她逃出去的事情。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被人保护。
南宫彦背过身去,没好气地表示:“反正你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死的,我怕你到时候没救你,你事后会找我拼命。”
于倾城:“……”
远方的篝火还在劈啪作响,海碗敬酒的磕碰声还在咣啷咣啷,而于倾城和南宫彦之间。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那个……”|“那个……”
两个都同时鼓起勇气出了声。
“我有话跟你说。”|“我有话跟你说。”
这该死的默契。
两人瞬间相视而笑,打破了刚刚一言不发的尴尬。
“我不管,我是寨主,我先说。”于倾城高高昂着头。
“好好好,你先说。”南宫彦摇摇头,笑得一脸宠溺。
“今日,不是收归了黑水寨的弟兄们嘛,也没有那么近,以后可能会有很多飞鸽传书、弟兄们之间的沟通,我怕那边的弟兄嫌弃顶天寨没有文化,许多人大字不识一个,当然,最不识字那个是我……”
倾城越说越小声,最后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抬头看着南宫彦:
“大彦,我听别人说,识字书写都是找学堂先生的,你可不可以,在这里设个私塾?”
设私塾?
教一帮山贼读书写字?
想想怎么有点,荒谬。
还有一如既往的疯狂。
见南宫彦没有动作,于倾城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轻轻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虔诚而认真:
“大彦,我希望你帮我。”
这次,不是用力拍背拍肩,也不是胁迫威逼,而是认真而真诚地问询。
看着于倾城的眼睛,南宫彦只觉得内心猛地一震,他不好意思地眼神看向别处,应了一声:“好。”
“真的?!大彦你答应了?!太好了!!”于倾城开心地、结结实实拍过来一掌,瞬间把南宫彦拍到一旁的树干上。
果然,又是一声熟悉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