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宫中消失了六个宫女,除了冷宫中被发现的疯魔的小伍之外,剩下五个都是死于非命的事情,稍微打听一下也是个真事。
要想把谣造得真,便是在原有的事实上有理有据地添油加醋。
她内心暗暗祈祷——事出有因,希望大彦知道了不要气晕过去才是。
寻常女子,都怕这妖魔鬼怪一说,却不料那小公主迪丽反而不吃这一套,直接拍桌而起:“我从来不信什么妖神鬼魅,你这什么月圆之夜,什么青面獠牙,简直胡说八道!休想拿这些个胡编乱造的故事来编排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那三皇子南宫彦的说客,想在不影响两国感情的基础上,让我主动退婚的吧!”
既然已经被看穿,倾城索性也不含糊:“原本只是打算找个让你好接受的理由,既然你看穿了,我就索性跟你把话说明白了——我劝你,尽快放弃不属于你的婚姻嫁娶,这个男人,你是娶不走的,就死了这条心吧!”
“哼,我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说着,迪丽从腰间甩出带着铃铛,缠着流苏的长鞭,“小哥,你且看我这鞭子答不答应!”
倾城盯着那根长鞭一顿皱眉。
迪丽还以为倾城被她的长鞭震慑住了,得意地抖了一把上面的铃铛,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炫耀地说:“怎么样,好看吧?这是我父王送我的新婚礼物!世上啊,仅此一把,独一无二!”
新婚礼物送鞭子……
真够匪夷所思的……
都不知道该说南宫彦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嗯,确实够独一无二的。”倾城耸耸肩摊手,“这武器但凡一个识货的人谁敢用啊?你这长鞭可是将‘华而不实’体现得淋漓尽致——别人打架讲究出手快、命中准、下手狠。你倒好,鞭子没出,就先铃铛咣当咣当一阵响,打草惊蛇……”
迪丽:“……”
倾城伸手撩了一把鞭上的流苏装饰,看了一眼迪丽:“你看,这么复杂的装饰,飞得慢就算了,还左右轻重不一,肯定很不平衡,打人经常打不准吧?”
迪丽的嘴角隐隐抽动:“……”
倾城摇了摇头:“别人的鞭子真要打人,都讲究刚狠,你看你这小流苏,给人挠痒痒呢!”
心爱的长鞭被说得一文不值,迪丽自然是气急败坏:“胡说!我跟你说,我在我们西漠,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那你们的天下可能就有点小了,跟你打的都是你们西漠国的侍卫侍女吧?”倾城一句话把迪丽梗得哑口无言,“我就问谁敢打赢你,不如每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嗷嗷叫几句公主饶命!你开心了,还能讨点赏银。”
迪丽一时间又羞又恼!又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西漠王也只肯让她跟侍女侍卫打,完全不让她上战场、或者和西漠武将打。
迪丽气急了,扭头问两名侍女:“你们是一直故意让着我吗?!跟我实话实说!大红大紫!不得隐瞒!”
大红大紫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公主饶命!”
还坐在桌子前的倾城出声解围:“小公主,你也别为难她们了,她们也陪你玩了这么久、装得这么像,这么久以来,又撒谎又圆谎,挺不容易的。”
“你闭嘴,有你什么事!我就不信了,这鞭子我可还没使过呢!今日就拿你来试鞭!”小公主说着,便将鞭子扬了起来。
倾城倒是一动不动,嘴角一勾露出几分邪魅的笑容,摇摇头轻叹了一声:“雕虫小技……”
伸手,直接便擒住了那根鞭子,看起来轻轻松松、毫不费力:“我就说你的鞭子——又慢又没力气吧?”
她手上使了些力气,用力一拽,迪丽顺着力,径直扑到她怀里,直接坐在她的腿上,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了一路。
倾城启唇:“小公主,你这样行走江湖,可是会吃亏的。”
在倾城看来,她这是武力值高的人对武功菜鸡的谆谆教诲,但在迪丽看来可不是,眼前这个好看的侍卫小哥,竟像个登徒子一样!竟让她坐在腿上!
她不禁脸红得灼烫,又羞又恼。
倾城将她扶站,自己也起身掸了掸灰尘:“小公主,作为女……哦不对,总之,我奉劝你,女人备受宠爱可以,但不要被迷住了耳朵和眼睛——色会衰,人会老,地位会改变,光芒会褪去,只有自己足够厉害,才能站上你想要的顶峰。”
“既然退婚的意思已经带到,公主也明白了,那就请公主尽快把婚退了,结什么姻亲,有这点心思精力把功夫练好不行?”倾城作了个揖,转身想走。
迪丽怎可能善罢甘休,甩着鞭子的同时又踢起一脚——
倾城头也不回,反手便抓住了她的脚腕。一拧,小公主空中旋转三周半掉在地上……
她出手算轻的了。
寻常被她这么对付的男人,起码骨折卧床几十天起步。
迪丽狼狈地爬了起来,忽然觉得脚下一凉,低头一看大怒,指着倾城的鼻子骂:“好你个登徒子!你竟然拿走我的鞋!!”
倾城扭头一看,嘶……好家伙,这小鞋子小巧重量轻,竟然还有许多繁复的金线倒勾,以至于不小心挂在她的袖子上……
“……我说这真的是个意外你信吗?”倾城取下了袖上的绣鞋,倒也不客气,直接握住她的脚腕给她套了回去。
在她的世界观里,帮个小姐妹穿个鞋,没什么。
总归因自己而起,不能让人家光着脚太狼狈。
迪丽倒是瞅准机会,直接趁势对着倾城狠狠抽了一鞭子。
“啪——”
倾城头一偏,却也距离太近、躲闪不及抽中了脖子,留下了一条红红的印记……
杀伤力不大,但倾城,厌恶这种偷袭。
随即,倾城眼神冷了下来:“你玩真的?”
今日,她非得好好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公主不成。
倾城冷冷地说:
“以前,我是不爱打女人的,女人生来已经够苦了,就不要诸多为难了。”
“小公主,这次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迪丽忽觉手上一阵刺痛,整个手臂已经被拗了过来,大红大紫见状连忙跑了过来,却被倾城一抡,从房门扔出了五丈远……
倾城不疾不徐地对着迪丽说:
“我说过,备受宠爱是你的本事,但恃宠而骄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要以为全世界都会让着你。这世上大部分的人,与你非亲非故,贪图不来你的钱财,又沾染不了你的美色,便万万不会选择委屈自己,让你开心的。”
倾城手上用力,迪丽的鞭子一松,便落到了倾城手上……
倾城握着迪丽那条“华而不实”的铃铛长鞭:“我这就告诉你——你这条没什么杀伤力的鞭子,都有些什么用法。”
“你想干什么!”迪丽一声惊呼。
倾城才不浪费时间做解释,直接用绳子箍住迪丽的身体,无论迪丽怎么拼命挣扎,都被死死地压制,反被倾城又用鞭子绕了几圈……
将绳子套上房梁,结结实实打了结,一气呵成。
倾城得意地拍拍手:“搞定!”
迪丽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吊在房梁上。
流苏上下翻飞,折射光斑斑驳,还有铃铛,伴随着迪丽的挣扎叮当作响,十分悦耳……
倾城又撩拨了一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所以啊,奉劝你还是尽早退了和三皇子成婚的意思,免得我见你一次,绑你一次。”
这哪里是什么侍卫。
活脱脱就是山贼做派!
倾城刚准备扬长而去,被吊在房梁下的迪丽骂骂咧咧:“我可是是西漠王的掌上明珠!你今天居然敢戏弄我!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俞,现在是御前带刀侍卫。巧了,我也是镇国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倾城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老哥的名字捅出来。
她反手掐住了迪丽的下巴,凑在耳畔狠狠地说:
“谁都是自家父上的掌上明珠,不能成为欺负别人和被别人欺负的理由。我动手,只是因为你先动的手,向来,别人给我三分颜色,我就还他一个大染坊。”
“至于西漠王的掌上明珠什么的,我劝你,就好好在掌上待着,属于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是你的,就你目前这个三脚猫的功夫,夺不走,抢不过。”
迪丽从绳子的缝隙中伸出脚想踹她,却一顿扑通又把鞋子踹掉了。
倾城想了想,于心不忍。
蹲下去捡起来,捏着她的脚腕,又帮她穿了回去。
迪丽脸涨红,别过脸去:“假仁假义。”
倾城哼笑了一声:“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世间对女人的足看得如此之重。我不过就是想着,你被人发现的时候,不要那么狼狈而已。走了,小公主。”
扬长而去。
只剩下摇摇晃晃的公主迪丽,还有一屋子叮当作响的声音……
***
倾城回三皇子宫里复命之前,在门口反反复复把衣领竖起来。
要是被发现脖子上的鞭痕,丢脸丢大了……
她扯了又扯,拉了又拉,确保红印大概率被遮起来了,才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倾城只感觉整个人脚下一轻,迅速被人抱起来,将门关上,她整个背都抵在门上……
迎上了一双殷切而深情的眸子。
倾城,大概这辈子也就只能接受南宫彦一个人的“偷袭”了。
南宫彦紧紧地抱着她:“你终于回来了。”
倾城拍着他的背:“你的那个小公主,我帮你搞定啦,她啊肯定知难而退了!还不快放我下来,再好好想想怎么赏赐我!”
想来,这公主被她戏耍成这样,还执意要嫁娶的话,那就真的是……人中龙凤了,还是跟她的鞭子一样别具一格、独一无二那种。
“我的倾城,这么厉害的吗?”南宫彦用力将她向上托了托。
倾城得意地表示:“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的倾城是什么人!”
南宫彦好奇地问:“我也是刚刚听闻这西漠公主,西漠王宠爱至极,性子也颇为嚣张跋扈,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倾城抽了抽嘴角,嗯……总不能说——我说你不行、不洗澡,还月圆之夜会变身,最后还跟人家打了一架吧。
“不告诉你,反正解决了,你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就行……等等,你刚刚说,性子‘也’颇为嚣张跋扈,是几个意思?”倾城敏锐地捕捉了南宫彦那个“也”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南宫彦刚想抬头吻她,忽而敏锐发现……她衣领的异常……
他直接伸手去拉她的衣领。
倾城连忙按住自己的衣服:“你想干什么?!”
南宫彦脸一沉:“你脖子怎么回事?”
倾城一阵心虚:“哪有怎么回事……”
南宫彦一脸认真:“手松开,我看看。”
他放倾城落了地,用力去扯她的衣领,果然,露出雪白修长脖颈,还有一道新的红痕……
一看,便是鞭子的痕迹。
虽说伤口不深,但足以让南宫彦的心狠狠地揪起……
他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倾城入了房内,放在榻上,掏出了药瓶。
倾城歪着头:“你倒是药多,果然人弱就是不一样……”
南宫彦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他每次受伤,太医院就送来一堆药,他想着倾城平时爬上爬下爱打架,就也吩咐各种跌打损伤多备一份……再后来,三皇子宫殿的药就几乎赶得上半个太医院了……
南宫彦用丝帕沾了水,给倾城轻轻擦拭:“是不是,又找人打架了?”
“轻点轻点……”
倾城没有否认,这已经是最直接的答案。
南宫彦继续低头温柔给她清洗伤口,打架就打架吧,开心就行,总归,他能替她兜底。
只是没想到,那西漠公主,竟对倾城下这种手!
可恶!
南宫彦的喉间溢出了低沉的话语:“我已经禀明了圣上,我已有心仪之人,这桩婚事,南宫彦抵死不从。”
倾城噗嗤一笑:“你这算什么,还没‘嫁’入我将军府,就要‘三贞九烈’了?”
“那是自然。”南宫彦嘴上说着,但眼神始终离不开倾城脖子上的伤。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心痛不已,低头轻轻印上一吻……
瞬间,奇怪的酥酥麻麻又刺痛的触觉传遍了倾城的全身。
“你干嘛……快松开,大白天呢……”倾城本能地拍打着南宫彦的胸口,想要推开他。
却不料身上的男子将她搂得更紧:“倾城,以后你身上的痕迹,只有我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