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妞估计也是担心他们反悔,傍晚的时候就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她还带来了家里的田契,秦珂看着上面的字,最多也就能认个七七八八,没想到寒窗苦读二十年,一朝又变回文盲,他看了一眼就将其递到陆幼卿的面前。
陆幼卿逐字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冲着秦珂点了点头。
李大妞看着陆幼卿重新坐回桌子前起草契约,眨了眨眼,感叹道:“没想到陆娘子你还会写字,这字写的真漂亮。”
她不识字,从小就佩服那些读书识字有文化的人,她其实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写得如何,但是看着她动作行云流水,气质高雅,就由衷地表示钦佩。
契约一式两份,陆幼卿知晓李大妞看不懂文字,特意念给她听:“……如果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就在这个位置签字画押。”
秦珂拿起毛笔,他在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上过书法课,不过那也仅仅学了个皮毛,他目前也就还记得拿毛笔的姿势。
倒是陆幼卿看到他的动作的时候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只不过写出来的字就难登大雅之堂了,看着跟狗爬似的名字,秦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在下面按上了手印。
李大妞不会写字,就直接按的手印。
秦珂拿起其中一张吹了吹上面的墨渍,然后同十两银子一并交给了她,并嘱托道:“如果明天有空的话,早晨就来这里帮忙吧,不然就赶不上春耕了。”
“好。”
秦珂带着李大妞先将他那剩下的四亩地种上了西瓜,李大妞虽然不知道秦珂种的是什么,寻常的农作物种子她都见过,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问,秦珂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于这一点,秦珂非常满意。
而且秦珂还意外地发现,她不光身高出类拔萃,还有一把好力气,比一般男人也没什么差。
没想到一时发的善心还意外捡到了宝贝,陆幼卿听到他打算雇佣李大妞来田里帮忙的时候,并没有提什么意见。
不过在晚上闲聊的时候,陆幼卿突然开口道:“你可以顺便考察一下,如果春耕期间她表现好的话,可以考虑作为长期工一直雇佣她。”
她的想法和秦珂不谋而合,春耕结束并不是田里就没有事情了,如果长时间不下雨,就还需要自己打水灌溉,平时也需要偶尔去田里巡查,拔拔野草什么的。
陆幼卿见秦珂买下那么多地,尤其其中还有在大燕朝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水果,就知晓他并不是打算一直做一个简单的庄稼汉,既然如此,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培养知根知底的人。
剩下十亩地的开垦,秦珂估计时间有些紧张,便让李大妞去村长家里租了几天的牛来犁地。
牛轭又称为牛梭子,是耕地的时候套在牛颈上的曲木,虽然这种农耕工具原始了些,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有了它的帮助,秦珂省了很多工夫。
就在秦珂和李大妞热火朝天地春耕的时候,并不知晓村里面已经传起了他们的流言蜚语。
“我看他们就是有一腿,我听说秦珂将李家那几亩没人要的荒地给买了,要不是有关系,干嘛买那里?”
“而且,最近一些日子李大妞天天去秦珂家帮忙种地,没想到秦珂那小子,不行的时候是真不行,行的时候一下子来两个,就是他这眼光……”
对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陆幼卿静静地站在这群人的背后,清冷的面庞毫无表情,但是紧握着木盆边缘的手指正微微发力,原本白皙的肌肤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
直到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打扮的女人侧身拿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她的身影,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陆……陆娘子。”
一瞬间,刚才还充满了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的氛围变得凝重死寂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惊愕和不知所措的神情,尤其是刚刚说得正欢的几个人。
没有什么比说别人的坏话,被正主逮个正着更尴尬的事情了。
陆幼卿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眼中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伤心也没有愤怒,只是自顾自地找了一个离她们稍远的位置。
自从决定抛弃面巾以后,陆幼卿也不再抗拒出门,秦珂不忙的时候一般都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但是他最近早出晚归,陆幼卿就主动将洗衣服的事情揽下来。
一般的时候陆幼卿也不太喜欢和村里的人打交道,多数时候会选择和其他人岔开时间,不过是今日抄书一时间忘记了时辰,却没想到听到这些话。
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村民看到陆幼卿这副高傲冷淡的模样,莫名觉得对方是在看不起她们,轻咳了几声,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故意扬声道:“有些人也不知道在高傲些什么,一个被买来的毁容了的女人,也不知道之前被多少男人沾过。”
“就是,说不准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她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嫉妒。
虽然秦珂家一般不与村里其他人接触,但是只要稍加观察就能注意到,陆幼卿根本没有下过地,平日里就是留在家里做些家务活。
要知道尤其春耕和秋收的时候,村里每家每户每个人都要下地做农活的,她一个被买来的毁容了的女人凭什么可以每天那么清闲,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并不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粗麻衣的布料,那是镇上的人才会穿的绸类的丝织品,那种绸面挺阔细密,手感滑爽。
陆幼卿站起身来,冷声道:“首先,我从哪里而来,又是什么样的人,与你们并无干系;其次,李大妞来我家种田是因为相公雇佣了她来做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不过有些人心是脏的,看什么东西便都是脏的。”
说罢,也不管她们难看的脸色,径直端起脏衣服找了一个离他们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