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此是为了投奔顾家主的。”陆幼卿抬起头望着眼前婉约矜贵的女子。
顾澜溪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轻声笑了起来,反问道:“就凭那张草图?”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
“就凭那张草图。”陆幼卿却没有被她的语气吓到,始终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不过是一份草图,详细步骤以及分解图都没有,我如何确信你们是真的能够造出此物?万一你们是来蒙骗我的呢?”顾澜溪话题一转,继而道:“再说,那件东西对我而言也并非如此重要,我又为何非要帮你呢?”
“详细的图纸,我手中确实没有,但是那都在我相公的脑中,家主为何不赌一把,若是最后我们造不出来,我等便悉听尊便,任由家主处置,我想能够接管整个顾家产业的顾小姐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
陆幼卿接着莞尔一笑道:“送给家主的那份草图不过是我的敲门砖,只是想让顾家主知晓,但是我们所能做的,也远不止于此。”
顾澜溪扶额低低笑了起来,不过这次的笑声带着几分愉悦,连望向陆幼卿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欣赏。
从第一次见她,她便看出她并非是普通乡间女子,举止端庄姿态优雅,身上还带着明显的书卷气息。
一番交谈下来,她发觉她比她想象中地要聪明,她知晓借钱仅仅只能够解决一时困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深谙于此,没有靠山,逃脱地掉这次,那么还会有下一次。既然要求救,那么何不一次性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在谈判过程中,她的态度也始终是淡定自若不卑不亢的,没有放低姿态气,亦没有丝毫的怯懦与退缩,始终从容不迫。
若不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与底气,是做不出这般姿态的。
而且她懂得揣测她的心思,知道故意用激将法来刺激她,并让她摸不清楚她的底牌,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很聪明。”最后,顾澜溪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看着陆幼卿。
“不过雕虫小技而已,不及顾家主慧眼。”
突然,就在此时,一个穿着暗色劲装的女子走了进来,行色匆匆,凑到顾澜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陆幼卿见顾澜溪听完她的话以后,眼睛疏得亮了起来,一直肃穆的神情也松缓了些。
“天色已晚,今夜陆姑娘便先行歇在此处吧,明日等待消息即可。”
顾澜溪吩咐人带着陆幼卿两人去客房休息,便起身跟着刚刚进来的女子身后走了出去,脚步中怎么瞧都带了几分急切。
李南乔进来后怕自己说错话,便一直安静地站在陆幼卿身后,在娘子同那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顾家主谈话的时候,身后都紧张地起了一层热汗。
此时等到带路的侍女将她们带到客房告辞以后,她才蹲在陆幼卿面前问道:“娘子,那个顾家主最后是什么意思,东家是有救了吗?”
陆幼卿坐在板凳上,只觉得浑身疲惫,用手撑着额头轻声道:“相公应当明日便能回来,我们等消息便是。”
也不愧是能够在群狼环伺中完整接过顾家产业的人,这份气度,这份机敏,绝非常人所能及,同她说话,每一句都需要细细琢磨。
被陆幼卿在心底暗自称赞的顾澜溪,此时正接过侍女手中端着的药汤,细细吹过,确保温度适宜之后才将汤勺送到男子嘴边。
男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但是注意到她眼底的疲惫,也只好乖乖喝了下去。
满室寂静,唯有汤勺同碗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就这样一人喂,一人乖觉地喝,不多时就将那碗苦涩的药汤喝干净。
“好了,澜溪,我就是发了点热而已,不必如此小心。”男子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笑,示意她上床来。
顾澜溪这才冲着外面摆了摆手,守在一旁的侍女依次躬身退下,整间屋子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顾澜溪起身将外衫脱下,小心翼翼地躺在男子的身旁。
“你刚刚穿着正衫,是有人来过?”男子注意到她夜间却依旧打扮得体,显然不会是该休息时的放松姿态。
“嗯,刚刚有人求到我这里来。”顾澜溪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男子听。
放在被褥下的纤纤细手缓缓移动,直到触摸到身旁之人紧攥的拳头后,摊开他的手指轻轻揉捏着,软声细语安慰道:“你别气,这等人不值得你生气。”
感受着手上轻痒的触感,男子反手一握,将她的小手裹在自己手心,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朝廷俸禄养了这样一群任意妄为,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的蛀虫,我早就知道,只是还是觉得会痛心。”
朝廷根基腐烂到何种地步,她再清楚不过,她再如何痛恨,也无能为力。
“没事的,我已经答应她了,既然咱们看到了,能帮就帮。”顾澜溪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明日一早让追风拿着令牌去,责令衙门限期破案,不许冤枉无辜百姓。”男子寒声道。
“对了,那个人送来的图纸是什么?”
顾澜溪掀开被角走下床,走到书桌旁拿起陆幼卿送过来的信封递到男子面前。
男子修长的指节上带着一层厚厚的茧,接过那张草图后蹙起眉头瞧了好半天,才有些不可置信道:“她确定这能做出来?”
“我问过她了,那个姑娘我瞧着并不是普通百姓出身,她似胸有成竹,不如就信她一次。”顾澜溪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再次坐回塌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就知晓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此物若真能做成,可解百姓之苦,我对这两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等过两日你身体好了,我同你一起去清河村走一趟,你不是还很好奇那西瓜是如何种出来的吗?”顾澜溪轻声哄道。
男子低头轻轻笑了起来,胸腔也被笑声鼓动着微微起伏着。
他自小就失去了母亲,在那个危机四伏、勾心斗角的家族中艰难地成长,面对着无数的明枪暗箭和尔虞我诈,他不得不学会自我保护,用坚韧的外壳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他学会了隐藏真实的自我,戴上了冷酷无情的面具。
有人惧怕他,有人恨他,有人忌惮他,却唯独没有人爱护他。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女子,她用她无限柔软温暖的怀抱包容着他,会照顾他,会哄他……
漆黑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牢牢地锁定在她那张柔情似水、娇柔动人的面庞之上,望着眼前的女子,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感慨。曾经的冷漠与生硬早已被她的温柔所融化,原本如坚冰般冷硬的心也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