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大雪六昼夜方止,害苗稼,苦寒,人多冻死,路有僵尸,江、溪鱼皆冻死。’
秦珂只能看到奏折上的寥寥几句话,而实际上的益州形势比想象中的严峻。
益州从半个月前便开始下雪,大雪如鹅毛般倾泻,天地一片苍茫,寒风凛冽,呼啸着穿过街巷。房屋被积雪压得摇摇欲坠,树枝不堪重负,不时传来断裂的声音。
街道上行人稀少,人们只能裹着厚厚却并不怎么保暖的棉衣,步履艰难地前行;但大多数更选择窝在家中,没有炭火,便只能把稻草当做被衾取暖,冻的瑟瑟发抖。
大雪封锁了道路,导致交通瘫痪,商队和旅人都被困在途中,食物和物资短缺。
就连田野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庄稼冻死,农民们只能望着雪地,忧心忡忡。不光人类,即便是牲畜也在严寒中瑟瑟发抖,许多动物冻死或者饿死。百姓的生活陷入困境,贫困和饥饿笼罩着整个城市。
即便官府紧急动员,组织力量救援,但面对如此严重的雪灾,州内粮食存粮也是杯水车薪,更何况益州刺史平日横征暴敛,将私藏归于少府,专供皇家享用,使财富成为官府专用。
如今百姓流离失所,益州刺史却不知抚恤,仅仅是在城里施粥,粥中米粒稀少根本不能顶饱。
饥肠辘辘难以温饱自然没法抵抗寒冷,大人还好,很多孩子根本都受不了只能嗷嗷大哭。
“今日这粥还不如昨日稠密呢,照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我家小幺今日都没力气哭了。”
“唉,家里能保暖的衣服都穿上了,可是根本不顶用,我家昨日的墙都塌了。”
“哎,你们瞧见没,昨日夜里刺史府里拉进去好多木炭,府里的下人都说那都是些好炭,烧起来肯定暖和极了!”一个男人满脸羡慕,手中不断地尝试将眼前的柴火点燃。
可是大雪过后地面都被雪所覆盖,树枝潮湿,哪里那么好点燃呢。
“这么冷的天,谁不想生个火烤一烤啊,可是咱们普通人家哪有那个条件啊,别说炭火了,就连柴禾都不好找。”另一个男人附和道。
“是啊,而且现在连吃的都快没有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饿死冻死了。”有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变好,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熬了。”众人纷纷叹气摇头。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捧着一碗粥凑了过来,碗的边缘被磕了几个角,显着破破烂烂的,他蹲在几人身边探头探脑道:“听说只有咱们这里下大雪,其他地区都还好,我瞧这益州刺史根本不打算管咱们,我这就打算去投奔亲戚去了。”
“现在雪天封路,也不好走啊!你打算去哪啊?”旁边的人有些好奇。
此人喝了一口热粥,舒缓地吐了口气,回道:“雪已经停了,路上慢些走还是可以的,我有亲戚在凉州,打算去那过冬。”
“凉州?都说凉州贫瘠,那里估计也不好过吧?”他们这里确实距离凉州不太远,可是一直以来凉州都是贫穷的代表。
“嘿,你们不知道吧,凉州现在是长公主坐镇,我几个月前曾经跟着掌柜去那里进货,现如今凉州可是大变样了。”旁边一个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加入了进来,跟他们描述在凉州的所见所闻。
这番话犹如平静湖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引得人们心中蠢蠢欲动。然而,多数人仅停留在幻想阶段,毕竟前往凉州便意味着要离开故土,背井离乡,更何况他们并无亲友可投靠,若非迫不得已,谁会舍得抛下自家产业?
但对于那些家中遭受雪灾重创、房屋倒塌一无所有的家庭来说,他们反倒更容易做出决断。横竖留在此地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大胆一试,前往他乡闯荡一番。
况且,长公主在民间素有贤名,说不定真有一线生机呢!
这仅仅是益州城中的一个缩影,实际上,乡村地区的情况更为艰难。
……
凉州长公主府议事厅内。
晋阳见几人已经传阅完折子后,抿了抿唇开口道:“本宫已向父皇告罪,言说本宫身体不适,另派人进京纳贡,此事先且搁置一边。”
在座几人都知晓此事并未结束,就连政治嗅觉迟钝的秦珂都能知晓长公主推辞了陛下的旨意,怕是会惹得圣心不悦。
陆幼卿同顾澜溪等人却是想得更深些,长公主就封凉州才不过一年,按理说不该今年就宣她回京,说到底其实还是为了赐婚之事。
长公主拒绝回京,便是再打陛下的脸。而且陛下已经认定的事情绝不可能更改,换言之,无论长公主回不回京,赐婚的旨意都会下来。
届时长公主又会如何应对呢?
几个人思绪复杂,也姑且只能按下,继续听殿下吩咐。
“益州雪灾本不该这般严重,若是一开始官府便救助灾民,开仓放粮,灾情一开始便可控制住。”晋阳的语气带着几分寒意,明显对益州刺史不作为甚是不满。
“益州大雪导致庄稼受损,如今受灾面积愈发扩大。”
陆幼卿抿了抿唇,试探道:“殿下可是担心益州灾情影响到凉州?”
毕竟益州与凉州毗邻,灾民很可能流窜到凉州来。
“没错,”晋阳点了点头,她虽然想救助益州灾民,可是如今她亦是有心无力,而且如今灾情愈发严重,估计朝廷已然得到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派遣官员前往赈灾。
“安翊,近期城门守卫需多加小心,若是真有灾民过来,”晋阳说到这里将视线移到陆幼卿身上,吩咐道:“你需要好生安置,尽快拿出一套方案过来。”
“是,殿下。”
陆幼卿微微一怔,急忙起身同萧安翊拱手领命。
她们都知晓这是关乎凉州内部安稳的大事,切不可让益州灾情蔓延到凉州境内。
等几人商讨完毕各自告辞后,顾澜溪忧心忡忡地望向了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