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赵政抚着疼痛的额头,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还是熟悉的房间,还是熟悉的布局,可是赵政的心里就是隐隐透着不安。
撑着迷迷糊糊的脑袋,赵政下了床,倒了一杯水,一口气痛饮而下。
不对,自己怎么会睡得这样沉?还有昨天晚上宁焓和宁夏在母亲跟前伺候,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两人,赵政慌忙的往门外走,边走边呼喊宁焓的名字。
可是一连喊了好多声,也根本没有人回应,整个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
赵政又来到了宁焓和宁夏休息的房间,可是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因为动作声音不小,惊醒了正在休息的赵姬。
赵姬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开门,走了出来。
“政儿,你这是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样子,大清早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母亲,你有没有见到宁焓和宁夏?”
“他们不在房间吗?昨晚我让宁焓和宁夏去送赵庄主了,我累了就先睡下了。”
“去送赵虎?什么时候去的?我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
“政儿啊,你最近读书身体疲惫,昨日早早的就睡下了。
看你睡着了,我便没打扰,你啊,身体最重要。”
赵姬走过来轻轻将赵政斜了的衣角整理好。
“许是宁焓和宁夏有什么事出去了,再等等,没准一会就回来了。”
赵政心里觉得隐隐的不对,每次一大早宁夏都会叫他起床,两人偷偷锻炼,早已成了习惯。
宁夏不会无缘无故的缺席锻炼的,毕竟日复一日的坚持是他常挂在嘴边的。
也就在赵政洗漱完收拾好的时候,院门刚好被敲响了。
打开门,外面是昨夜刚刚来过的赵虎,一副风风火火着急的样子。
“赵庄主,您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政觉得,赵虎过来准没好事儿!
“公子,是这样的,昨晚宁焓和宁夏二人将我送回去,送到我的住处之后,两人就走了。
可是今天早上,王庄头的房间里发生了意外,王庄头一口咬定是宁焓,宁夏两人做的。
我觉得,唉,你还是先去看看吧,挺残忍的,一时半会说不清。”
王庄头发生意外,和宁焓,宁夏有关,赵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可怪异感还是驱使他跟着去,于是,赵庄主二人一同去了王庄头家里。
一进院子,一股扑鼻的浓郁的血腥味就直冲天灵盖而来。
院子里此时围满了人,熙熙攘攘的,都在议论纷纷:
“这王庄头是得罪了什么人,你看那被咬的惨样,听说半个耳朵都咬没了!”
“是啊,这老王家祖上造了什么孽呀,先是女儿失踪,然后自己被,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咬伤。”
“嘿,你这么说,莫非这王家触犯了什么精怪灵物?”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赵政将这些议论尽收耳中,继续往屋里走去。
房门是关着的,见赵虎来了,看守的人便打开,让赵虎和身后的赵政一同进去了。
随着越靠近,屋内的血腥味儿越重。
赵政进了房门后,赵虎贴心的将门关上了,赵政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哪是个人呢?这是被包裹严严实实的大粽子。
面前的床上,一个被白布包裹着的人形物躺在那里,不知生死。
厚厚的白布下,还在隐隐的渗出鲜红的血迹。
“这是王庄头。”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看向来人,看清是赵虎和赵政二人后,床上的人挣扎着便要坐起来。
嘴里还大声的哭诉着:
“公子,庄主,你们要帮我做主啊!”
赵政仔细听着这声音,果然就是王庄头。
“王庄头,你慢慢说,不要着急,公子来了,定会给你个公道和说法的。”
赵虎走过去,将坐起的王庄头轻轻按回原处躺下。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不要动了,免得一会伤口再崩开,还得重新包扎,多遭一份罪。”
“是是是,多谢庄主了。”
“你就这样躺着说吧,有什么委屈只管说,还有一早,你对我说的那些,都可以对公子说。”
赵虎拍了拍王庄头肩膀。
“公子,你一定要惩罚歹人呐,我这副样子皆是被那宁焓和宁夏害的。”
王庄头声音不小,门外倒是变得静悄悄。
“那两人蛇蝎心肠啊,不光骗走了我的秀儿,现在还要杀我灭口!”
“王庄头,无凭无据的你不要乱说。
宁焓和宁夏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他们什么脾气秉性,我还是知道的。
“证据,有证据,我有证据啊!”
王庄头激动的坐了起来。
“昨晚那二人送赵庄主回去,路上遇到了我,
当时天色不早了,我正好找闺女回来,一时尿急,便找了个树,打算解决一番。
没想到,这让我碰巧听到了二人的阴谋,老天爷有眼呀!
那二人在说什么,你一定猜不到,就因为我的秀儿,当初不懂事,和那两人发生了冲突,结果他们就怀恨在心。
那个叫宁夏的小子,更是偷拿了我家秀儿的贴身衣物,以此为要挟,所以秀儿才会在晚上出门啊!
不光如此,那二人早已经将我的秀儿分尸,大卸八块以后扔在了山里,可怜我的秀儿,死无全尸啊。”
王庄头号啕大哭。
“王庄头,失去女儿,你的难过我理解。
可我也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断是定宁焓二人所为,这对他们不公平。”
“公平?谁来给我公平!
我并不是一面之词。
那宁焓贪财,我听到她偷偷留下了我秀儿的簪子的,。
我也知道我打不过两人,于是想着今天一早让您和庄主替我做主。”
“那你这副样子,是?”
“可是正当我打算悄悄溜走的时候,被那二人发现了踪迹。
为了不暴露自己,我在庄子上绕了个大圈,最终摆脱了两人。
不过这只是我以为的摆脱。
昨晚,就在昨晚,我来到秀儿房间里,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身死,甚至连个棺椁都没有,我的心疼啊!
可是,就在这时,宁焓宁夏二人居然找上门了。
他们两人皆会些功夫,甚至没有打开大门,就翻墙进来的。
我当时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也没有听到外面有响动。
我收拾好秀儿的东西,打算今天一早给她做个衣冠冢。
收拾完之后,我便回屋打算休息。
可是这宁焓宁夏二人,早已经埋伏在了我的屋子里。
我一进门,二人便将我打晕,捆绑起来。
我是被疼醒的!
那二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招来了许多老鼠,趴在我的身上,胡乱撕咬。
我被堵住了嘴巴,发不出声音,几次都疼得昏死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两人已经没了踪影,身上的剧痛和心里的仇恨支撑着我。
冒着被烧死的危险,我打翻了油灯,这才得救。
想来,那蛇蝎心肠呢?二人也没想到我会活下来吧!”
王庄头此时双眼猩红,身上更是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赵政仔细地看着桌边被烧焦了的桌子和椅子,想要辩解,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再回过头,王庄头已经将身上的布条解开,露出了里面斑斑驳驳的皮肤。
原本光滑的皮肤,坑坑洼洼的,都是血窟窿,甚至脸和耳朵,也没能幸免。
赵政连忙避开视线。
“当时是谁先发现的,是谁救了你?”
“是我。”
赵虎站出来,看着王庄头的伤口,再次拿起一旁的止血药。
“我昨日喝茶喝的多了些,有些睡不着,便一大早的出来溜达,然后就闻到了很浓重的烟味儿,
这一看才发现,这烟是从王庄头的房子里冒出来的。
幸亏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老王,你忍住,我给你止血。”
身后再次传来十分痛苦的闷哼声,声音压在喉咙里。
可听上去,赵政还是感觉那滋味一定生不如死。
“公子,此事必然和宁焓,宁夏有关,不如叫他们二人出来,当面对质一下如何?”
“出来?他们没回来,政儿,宁焓和宁夏却还没回来,你见过他们了么?”
赵姬此刻也走了进来。
“公子,他们这是心虚呀,知道事情败露,逃跑了。”
赵政有些不悦的看着赵姬,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他此时十分为难。
他知道宁焓和宁夏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可是现在的每个证据都指向二人,且皆对二人不利。
赵虎看出了赵政的为难:
“公子,按王庄头说的,那宁焓和宁夏的房间里必然有秀儿姑娘的东西,
不如让我带人去查证一番,若真像王庄头所说,那就是证据确凿。
若没有,也还他们二人一个清白,您觉得呢?”
“竟然出了这样的事,那边我做主了,去查吧。
我有自信,宁焓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政儿,你也要对宁焓和宁夏有足够的信心,才是他们二人绝对不是这种人。”
赵姬又先一步做出了回应,赵政也只能答应。
“好,那便去查查吧。”
赵虎,赵政和赵姬,又带着几人折返回了住处。
几人先是检查了宁焓的屋子,没有发现王庄头所说的那支珠钗。
不死心的赵虎又再次检查了宁夏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发现。
别说像什么肚兜等贴身衣物了,房间里连装饰的影子都没看到。
赵政明显松了一口气,可是宁焓和宁夏又会去哪里呢?
“赵庄主既然没有证据,我想还是尽早的回去,出面澄清一下比较好。”
“公子,虽然没有找到东西,可是这宁焓宁夏二人确实不见了,他们还是有嫌疑。
我先回去了,不打扰公子休息。”
赵虎带着人就要走。
“诶,这个钗子我怎么没见过?”
赵姬从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看到了在门口的赵虎等人,似乎又突然想到什么。
赵姬面色一变,将东西藏在身后,再次折返回房。
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夫人留步,不知道夫人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
赵虎快一步拦住赵姬的去路,将他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
那东西不是别的,这是一个海棠样式的钗子。
赵姬有些懊悔的看着赵政,面上满满的愧疚感,仿佛在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这是我的钗子。”
赵姬伸手要去夺,可赵虎人高马大的,他哪里又能抢得过来?
这番举动,更是让周围的几人皆看清了那钗子的样式。
“那不就是海棠花吗?这钗子是秀儿的吧,我之前见过。”
“别猜了,去问问王庄头不就知道了,他这个当爹的,最了解秀儿。”
于是,赵虎带着人,拿着钗子回了王庄头的住处。
“老王,你看看这钗子,你有没有印象?”
赵虎把钗子递给王庄头。
“这就是我秀儿的钗子呀!
是他央求着我给他打的,他说庄子上的海棠花开的好看,别有一番味道。”
王庄头十分怜惜地摸着那发钗。
“庄主,这钗子你们是从哪得来的?是不是从宁焓的房间里?”
“并非如此,这钗子是在夫人的房间里找到的。”
王庄头看向赵姬。
“夫人,你可曾见过我家秀儿?”
“没有,我都不怎么出门的,怎么会见到秀儿姑娘呢?”
“那这只钗子…”
“这就是我的,我只不过一时忘了而已,现在想起来了。”
赵姬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看就是在撒谎。
“这宁焓好深的心计,他定是觉得我们不会查夫人的东西,所以才放在里面的。”
“嫁祸,我看这就是栽赃嫁祸。
定是那宁焓,发觉事情不妙,便将东西藏在了夫人的东西一起,让夫人替他背锅。”
“夫人,如此背主的奴才,你就别再袒护了,实话实说了吧。”
“是啊,夫人,在庄子上,这样污蔑主子的奴才,那可是要乱棍打死的。”
“是啊夫人,这宁焓身上,可是背着一条人命呢。
你忍心看着王庄头这样?求夫人如实回答吧。”
赵姬的脸上,越来越紧张,眼神时不时的偏向赵政。
然后又看向床上躺着的王庄头。
最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好吧,这钗子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我的东西里。
不过,我还是觉得宁焓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他没有动机的。”
“是,宁焓向来善良,他不会做下这样的事情的,他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赵政也附和道。
“没有理由?我看倒是理由充足的很。
之前麻婆子绑架他的事,想必他们二人一定怀恨在心吧。
这人心难测,说不定他觉得王庄头的决策不公平,就产生了怨恨的心思。”
“是啊是啊,这样也就说得通,为什么他们要对秀儿和王庄头下手了。”
赵政看着面前的众人,他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明晃晃的阴谋。
可是宁焓和宁夏二人究竟去了哪里呢?为什么离开也不和自己说一声呢?
难道他们二人对自己还是有所防备?
赵政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子,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赵姬紧跟着赵政回来了,看见赵政一脸伤心难过的样子,便跟过来安慰道:
“政儿,你不要伤心难过。
咱们要对宁焓和宁夏有信心,一起走过来这么多年,他们的脾气秉性,我们母子二人最清楚了。”
“母亲,你真这样想?”
“是,我觉得可能他们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棘手的事情,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事情自然就真相大白了,我们要相信他们。
政儿,若是这几日,宁焓和宁夏和你联系,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劝说。
当务之急,是联系上他们,才能洗清他们的嫌疑。
另外,王庄头那边怎么说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稍后我会送去一笔银钱。
就当是可怜他,失去女儿又遭受如此重的伤害吧。”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日,赵政还是没等来宁焓和宁夏的消息。
宁焓和宁夏就如同王秀儿一般,凭空消失了。
赵政变得越发沉默寡言。
找不到宁焓二人,赵虎也有事离开了,同时,还带走了王庄头。
这日,好几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出现在庄子门口。
上面下来的正是赵家的管家。
管家下来以后,并没有立刻往庄子里走,反而走向身后的马车,俯下身子,轻声开口:
“大人,我们到了。”
车帘打开,一道身姿绰约的身影走了下来。
他身着一袭素雅的青色长袍,袍摆随风轻轻飘动,腰间束着一条镶玉的腰带,更显身姿挺拔。
他的面庞轮廓分明,犹如刀削斧凿一般。
浓眉如剑,斜插入鬓,双眸深邃而明亮,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透着历经沧桑后的从容与淡定。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以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更添几分不羁。
额前几缕青丝,非但未显颓态,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他的皮肤略显古铜色,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却让他看起来更加刚毅。
行走间,他步伐沉稳有力,身姿矫健,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让人忍不住侧目。
也就在当日,赵姬找到儿子。
“政儿,我们的苦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你父亲派人来接我们了,终于,我的政儿不用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了。”
这晚,是赵政和吕不韦的第一次见面,觥筹交错间,赵政看向吕不韦。
“吕大人看着格外眼熟,仿佛之前就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