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
方逸笔挺挺地直跪在那冰冷的地面之上,他的脑袋低垂着,使人难以看清他此刻究竟是何神情。
中书舍人叶伯峻稳稳当当坐在上首的位置,他的手指富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姜微与谢燃则并肩齐坐在下首之处。
“你说,你要入赘?”叶伯峻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他的目光锐利地射向跪在地上的方逸。
“回老爷,是的。”
“方逸,你瞧瞧你是何身份,原本以为将你赶出去了,你的心思还能消停消停,却未曾想到你居然还胆敢痴心妄想!”叶伯峻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愠怒,“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从,而且还是已经被赶走的侍从,你究竟有何德何能,竟敢怀有如此过分的念头,妄图入赘我叶府。”
方逸的面色呈现出苍白之色。
姜微则神态悠然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她的动作不慌不忙,先是将茶杯缓缓凑近唇边,接着微微倾斜,细致地抿了一小口那温热的茶水,随后又缓缓放下茶杯,整个过程显得格外从容淡定。
谢燃在一旁看得心急火燎,他紧皱着眉头,神色满是焦虑,凑向姜微,低声询问道:“姜大人,你怎么不说话呀?”
“又不是本官要成亲,本官说什么话?若想如愿以偿,还得靠自己。”
“你不是来帮方逸的吗?”谢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他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姜微此时的态度感到极为意外和困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姜微神色淡然地轻轻瞥了谢燃一眼,此刻谢燃的脸就在近旁,她缓缓伸出白皙且细长的食指,抵住谢燃那宽阔的肩膀,而后微微用力,将谢燃慢慢地推回原位。
“本官没说过。”姜微的声音依旧平淡,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草民对娘子可是一心一意的......”方逸赶忙说道,他的眼神中满是诚恳与坚定。
“情爱最为无用,你能给予她什么?财富?地位?还是荣耀?你一样都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草民甘愿入赘叶府......”方逸咬了咬嘴唇,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
叶伯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本官不想见到你。”他的眉头皱起,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谢燃一下子着急了,倏地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说道:“叶大人,你怎么不给方逸一个机会呢!若不是方逸,叶娘子估计都回不来......”
叶伯峻缓缓地站起身来,腰板挺直,神色郑重地对着谢燃拱手作揖,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嘴唇紧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谢世子,此次这救命之恩老夫定会重重赏赐他一百两银子,并且会将城西的那处宅子也赠予他,但老夫的女儿是绝无可能下嫁给他的!”
与此同时,姜微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目光转向方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方逸说道:“方逸,你还是回去吧。”
方逸听后,眼神直直地看向姜微,眼眸中似乎透露出仍然不甘心的神色,嘴巴微张,轻声唤道:“大人......”
“回去!叶大人已然明确拒绝了你,莫要再继续纠缠不休了!”姜微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神色也变得更加严厉。
方逸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来争取一下,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略显落寞地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地对着叶伯峻行了一个礼,然后默默地转身,缓缓地离去。
谢燃看着方逸离去时那落寞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提高音量大声喊道:“姜至!”
姜微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淡定地问道:“叶大人似乎只得了叶娘子这一个女儿?”
“不错。小女便是老夫的掌上明珠,要嫁,自然也得门当户对,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一阶侍从能够配得上的?”叶伯峻捋了捋胡须,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确实如此,古往今来,门当户对,不错不错。”姜微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应和着。
“少卿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叶伯峻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叶娘子的郎婿若是人品贵重,那叶娘子也无忧。可若是,那新郎婿心思不纯呢?”
叶伯峻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语气生硬地说道:“少卿大人何出此言?”
姜微不紧不慢地说道:“叶大人莫急,本官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这世间之人,人心难测,谁又能保证那看似门当户对之人,背地里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呢?就如那世家大族之中,也不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叶娘子单纯善良,若是所嫁非人,岂不是误了她的一生。”
叶伯峻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少卿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老夫也定会为小女好好把关,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那是自然,叶大人疼爱女儿之心,众人皆知。只是有时候,人的伪装太过厉害,怕就怕防不胜防啊。”姜微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少卿大人的意思是?”叶伯峻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都说郎婿半个儿,方逸若是愿意入赘,那也等同于叶大人您多了个儿子呀。”姜微耐心地解释道。
“可是他身份低微啊!怎配得上我家秀颖?!”叶伯峻提高了音量,语气中满是不满和嫌弃。
“事在人为罢了。”姜微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地回应道。
谢燃突然间开口道:“方逸如今已是我爹部下之人了。”
“靖北侯?他竟然能够入得了侯爷的法眼?”
谢燃颇为傲娇地扬起头来,说道:“方逸武功甚是高强,在军营之中谋得了一个差事,日后好歹也能当个将军。叶大人,你这次可是看走眼了,硬生生将珍珠当作了鱼目。”
叶伯峻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