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炎炎烈日下被无限拉长。
楚临洲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感觉自己快要被这酷热和劳累折磨得升天的时候,姜微向他走来,手中拿着一碗水。
往日的楚临洲定会嫌弃碗破不喝,但此时他口干舌燥,也顾不上什么碗破不破了,接就从姜微手中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楚临洲顿时感觉一阵舒爽传遍全身。
“舒服!”
姜微看着楚临洲身后那一小堆麦子,虽然数量不多,但这却是楚临洲人生中的第一次劳动成果。
“太子感觉如何?”
“很累!” 楚临洲如实回答。
“可农民日日皆如此。”
楚临洲若有所思。
姜微见楚临洲也学会了思考,心中感到一丝欣慰,便也不再为难他。
她看着楚临洲那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思索的模样,微微扬起嘴角,“走了,吃饭去了。”
楚临洲乖乖地跟在姜微身后,他的脚步略显沉重,然而眼神之中却增添了几分往昔从未有过的光彩。
“姜至,你怎么会割麦子的?”
“从前有时间就来,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孤觉得你甚是厉害,还极为特别。”
“哪里厉害?哪里特别?”
“就是你不会阿谀奉承孤,若换作他人,定会高呼太子千岁,而你,却带着孤来到此处割麦子......”
“那臣能入太子的眼了?” 姜微调侃道。
“嗯嗯,姜至,你做孤的夫子吧,孤以后跟着你好好学。”
“臣不要。”
“你竟敢不要孤!孤如此聪慧!你仅仅教了孤一下,孤便学会了割麦子!” 楚临洲有些恼怒地说道。
“太子心不诚,臣不要。”
“哼!孤也不要你!”
楚临洲皱着眉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大馒头,又将目光移向桌上那一碗平淡无奇的白粥,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他瞪大了眼睛,大声说道:“你就让孤吃这些?”
姜微不慌不忙地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几下,而后放入口中。她神色淡然地回应道:“有何不可?”
“姜至!” 楚临洲愤怒地喊着,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心中的怒火快要抑制不住了。
说着,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馒头,作势就要狠狠地将其丢在地上。
“先说好,丢了可就没有了。” 姜微淡淡地说道,她的眼神瞥了一眼楚临洲手中的馒头。
楚临洲听到这句话,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低下头,满脸委屈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
瞧着楚临洲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姜微的嘴角轻轻上扬,心中亦觉甚是有趣。
“累了吧?”
“嗯!”
“等会儿在屋内睡上一会儿,醒了之后再返回京都。”
“好。” 楚临洲乖巧地应道。
“你手中的馒头便是今日你割的麦子所做的,依你今日所收麦子的量,大约仅能做出一个馒头。”
楚临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手中的馒头,“孤辛苦半日,就只换来一个馒头?”
“然也。”
“那孤往日里浪费掉的粮食,得割多少麦子才能补上啊......” 楚临洲满脸懊悔地喃喃自语。
姜微缓缓伸出手,摸了摸楚临洲的头,温声道:“现在醒悟,尚且不算晚。”
“姜至,孤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浪费粮食了!”
姜微轻轻笑了笑。
午后,楚临洲躺在炕上,睡得十分香甜。
姜微则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翻阅着。她不时挥动手中的扇子,为楚临洲送去丝丝凉意。
熟睡中的楚临洲感受到丝丝凉意,微微睁开眼睛,入目竟是他一直以来讨厌的 “姜至” 在为他扇风。
可为何“姜至”此时还要看书呢......
楚临洲又渐渐地睡了过去。
————
靖国公府。
谢靖远怒视着眼前的谢燃,大发雷霆:“逆子!跪下!”
谢燃没有丝毫犹豫,双膝一弯,重重地跪在地上。
谢靖远手中紧紧攥着祖传家法 —— 鞭子,厉声质问:“你可知错?”
“儿子不知!” 谢燃扬起头,眼神坚定。
谢靖远气得浑身发抖,他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你还不认错!若不是今日陛下偶然提及,为父都不知你竟敢请旨去镇守边关!”
谢燃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鞭,却紧紧咬着牙关,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儿子就是没错。”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谢靖远气得满脸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边关一直不太平,你这次一去,少则一两年,多则十几二十年!怎么,你不要爹娘了吗?”
“谢家儿郎保家卫国,有何错?边关不安,我岂能坐视不管?”
“可你是靖国公府的独子!” 谢靖远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若你此时已经成家有子嗣,我管你去哪里镇守!”
谢燃却对成亲之事心如死灰。
他可以选择在出征之前,匆匆娶妻生子,然后便一走了之,前往边关生活。
如此一来,也算是给国公府留下了血脉。
但他,对不起三个人。
一是对不起所谓的妻子。
二是对不起在心里的那个人。
三是对不起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
“圣旨已下,无转圜之地。”
说到这,谢靖远更加气极,抬起手中的鞭子,再次重重地抽了下去。
“谢光熹!”
谢燃又硬生生地受了这一鞭。
随后,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爹,三年。三年后,儿子升官加爵。”
“三年?你可知这场战要打多久?蛮夷族向来凶悍吗,断断续续打了二十年,你怎能如此轻易地许下三年之期?”
谢靖远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突然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那样的陌生。
从前的谢光熹,是那般的吊儿郎当,整日无所事事,总爱四处闯祸,最后都是身为父亲的他来收拾残局。
谢靖远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光熹变了呢?
又是在哪一个瞬间,那个曾经让人无比头疼的少年郎消失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