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春从皇陵快马加鞭赶回京都,怀揣着先帝的遗旨,面色凝重地一步步走向朝堂。
此时,朝堂之上的众臣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允春的身上。
允春缓缓展开手中那卷承载着先帝最后嘱托的遗旨,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
【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今朕大限将至,念及江山社稷,特留遗旨。
姜至,才德兼备,忠正廉明。其才学可安邦定国,其品德可垂范后世。朕深知其能,故特此封姜至为丞相,令其总揽朝政,辅佐新帝。
望新帝敬之、信之,与姜至同心同德,共治天下。姜至当以社稷为重,不负朕之所托,尽心尽力,保我江山永固,万民安康。
钦此。】
在姜微二十一岁这年,在仕途上连跃数级,成功登上了那仅在一人之下、却在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朝堂之上,那些少数反对 “姜至” 封相的大臣们,原本个个神色激昂,摩拳擦掌,准备以理据争。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却如同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哑了火。
那道先帝遗旨,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先帝遗旨中明确表明封 “姜至” 为丞相,这意味着,早在 “姜至” 仅仅担任大理寺少卿之时,先帝就已然对他有所留意并有意提拔。
至于先帝遗旨为何迟迟未被拿出,众人在这一刻也渐渐领悟到,这或许是先帝在对 “姜至” 进行考验。
又或者,先帝是想考验新帝对 “姜至” 的判断和任用能力,看新帝是否能够识得贤才。
无论如何,如今先帝遗旨已出,众人再无异议。
又是一年的冬至。
大雪纷飞。
姜微孤身一人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漫天飞舞的雪花,思绪渐渐飘远。
姜微还是会想起十九岁那年,谢燃站在雪地里,朝着她大声呼喊。
在今年,乃至明年,或者是未来的许多年里,姜微心里清楚,自己恐怕很难再见到那雪地里的一抹红了。
雪花依旧在飘落,姜微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思绪在回忆与现实之间徘徊。
柳全手中拿着一件大氅,缓缓踱步来到姜微身旁。
柳全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相爷,这天寒地冻的,外面的天气实在冷得厉害,还是披上这件大氅吧,以免受寒。”
姜微轻轻抬起眼眸,瞥了一眼柳全,而后微微点头,以此表示应允。
柳全小心翼翼地将大氅披在姜微身上,动作轻柔而细致,生怕有一丝不妥。
他一边为姜微整理着大氅的边缘,一边开口说道:“相爷,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估计此时已经在大理寺了。”
姜微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回应道:“知道了。”
柳臻死后,柳氏一族陷入了一阵混乱。
为了稳住局势,柳氏将柳全推了出来,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如今也是柳氏的新任主君。
————
大理寺。
姜微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心绪有些起伏。
她轻轻掀开帘子,目光投向外面,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视线落在了大理寺外的一家三口身上。
在那三人之中,有一道身影极为熟悉,熟悉到让她在瞬间陷入了失神状态。
是他吗?
柳全在一旁留意着姜微的神情变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相爷,您不必亲自下去。下官这就去把他叫过来拜见相爷。”
“不用,本相过去看看。”
姜微下了马车,也没让人吭声,径直朝着那一家三口走去。
公孙少岚紧紧地将身旁的夫人搂进怀里,眼中满是温柔与怜惜。他轻声说道:“夫人,冷不冷?”
公孙夫人微微摇头,轻声说道:“不冷。”
公孙少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难为你了。”
“相爷要见夫君,夫君在此等候,妾身自然要与夫君一同等待。”
这时,四岁的孩童也拉扯了一下公孙少岚的手,说道:“父亲,孩儿也跟着一起等。”
“从诚乖。”
公孙少岚缓缓转身,就在那一瞬间,两道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着实吓了他一跳。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柳全见状,急忙快步走到公孙少岚的身边,恭敬地说道:“公孙大人,这位便是相爷。”
公孙少岚的目光缓缓上移,当他看到姜微的脸时,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愣在了那里,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公孙大人?” 柳全的声音再次响起,试图将公孙少岚从失神中拉回来。
公孙少岚这才回过神来,他的脸上露出慌乱之色。他连忙带着妻儿一同跪下,动作略显仓促。
“下官公孙少岚见过相爷!”
“妾身见过相爷!”
“小子也见过相爷!”
姜微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家三口,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微微抬手,轻声说道:“起来吧。”
“谢相爷!”
姜微的目光落在公孙少岚身上,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公孙夫人扶起。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惊觉,此时公孙夫人竟然身怀六甲。
当姜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四岁的孩童身上时,心中猛地一震,这才真切地意识到,那个曾经与她一同长大的郎君,如今已然成家了,有了夫人,儿子......
公孙少岚在见到姜微的那一刻,同样也认出了她。
然而,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姜府血案发生之后,姜氏双生兄妹便消失不见,如今再次相见,竟会是这般模样。
他记忆中的阿微,如今是权倾朝野的相爷。
“公孙大人是从哪里过来的?”
“下官从南州而来。” 公孙少岚恭敬地回答道。
“公孙大人为官几载?”
“七载。”
“仅用七载便担任大理寺卿之职,想来也是有些政绩的。”
“不足挂齿,百姓好,下官就好。”
姜微轻轻地搓了搓手,缓缓蹲下身子,眼神温柔地看着四岁的公孙从诚,“你今年几岁了?”
公孙从诚抬起头,向公孙少岚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他的父亲微微颔首示意。
于是,公孙从诚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姜微,回答道:“相爷,我过了年便五岁了。”
“你的父亲比本相年长些,以后,你便叫本相一声世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