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兄弟几个方才甫一落地,出尘便因为道体传承,能执掌西极天道,自然感应出来此处地脉有异:
涌泉镇地下实际地底河网密布,壬癸之气甚旺,本没有道理会泉眼干枯,叫生活在此地的祖祖辈辈被逼无奈,去背井离乡,另寻生路。出尘留神用心探查,纵然先在体内功底相冲的难受,却也叫他发觉临近了涌泉镇泉眼处盘踞着一股隐秘至极,又分外浓重的妖气,便立刻明白了此处灾祸缘由。
好在有他的道体方便,那妖气本隐藏的极深,十分难以察觉。若不是因为他又西极天道的传承,探查西极地气对他而言如同探囊取物,只怕是也无从发觉。
说起来也是合该他们几个要先在此地除了妖祸,攒下一个功德傍身,才好在之后道魔孤岛上保得平安无虞,一切安顺。出尘此刻才真正领教了自己祖父不出中极却能运筹帷幄于梦九天世界当中,算无遗策的本事:
若不是他早知道此处异样之根源所在,又为何让他们先来西极坎洲借道呢?若不是他深知此处妖祸深浅,算出了当中功德能相助他们成事,又何必又种种繁琐布置,规矩忌讳,叫他们只能在这涌泉镇上登陆呢?
出尘无奈一笑,同百草道:“大哥哥,我如今也算是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叫咱们是一门的狐狸了。我从前总以为是因为三位姑姑带着天下狐族来朝的缘故,闹了半天竟都是祖父的功劳吗?他想叫咱们顺路除妖,明说就是了,怎么还打这样的哑谜呢?难不成还是担心咱们行事像两千年前那么没有章法吗?”
不过他这话说的还是差了。他到底没有老爷子计算天下事的本事,虽然借了西极天道的威,知道了此处有妖患盘踞,却不知这妖孽不是寻常之物,否则又如何能叫他们几个借此担住了功德,介意保护周全呢?
老爷子不一早把话说明,也是因为太知道他们几个的性子,怕他们只以为是寻常妖祸,便不顾安排,乱了行事主次顺序,反而不能成事。这样说来虽然听着荒唐,却的确是他们兄弟早年做下的。他们一个当时一个赛一个的玩心甚重,做过不少自以为是的任性之事,为此吃过不少亏,更有几次若不是有老爷子和阁主的料事如神,险些都要坏事。不过这都是旧事,此处便做不详叙了。
磐石听了出尘的话,道:“我当时还奇怪究竟要是个什么样的缘故才能叫西极坎洲上出来这么一片荒芜之地。寻常凡人不过一两百年的寿数,遇上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妖祸,可不真是个要背井离乡,另谋出路的无妄之灾了?只是张家也是代管西极天道,司掌壬癸坎水之气的。他们又照管西极众生之责,怎么竟也不管不问的吗?”
“张家这些年运道不好,虽然也是古世家的传承,万古神朝的底蕴,终归也已经多少代不曾出过道体了。你难道没见近五千多年张家都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吗?再说西极信奉无为,一切自有因果承负的定数,祸福灾殃更是由人己造,咱们如今的能为还不能轻易之间便知一切因果全貌,倒实在不好置喙的。再说祖父既然有所安排了该咱们除魔,若是张家早早动手了,祖父的安排岂不是就没有道理了吗?”天罚看磐石又犯了他那个一根筋的傻劲儿,不由笑了出来,同他开解道。倒不是磐石真的就是块不开窍的顽石,他实际也是明白这当中关窍的。只是他心里挂记出尘先在所受的折磨,也有些关心则乱就是了。
不过如今在这难受的倒也不止出尘一个。焚火先前在那无名岛上时便因为壬癸之气太盛而难受,幸亏有青华丹缓解症候。如今他们几人上了西极坎洲这个天下壬癸之气最盛之地,更是同他的丙丁纯阳火底相克对冲的厉害。所幸百草早有些准备,给了他数颗青华丹备着,才叫他如今瞧着倒比出尘好些。
此时天罚同出尘道:“你方才说此地异常乃是妖祸所致,此处又是你道体天道传承所在。你现下可还有些多余的气力,能察觉出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孽障吗?”
出尘摇摇头,道:“这东西乖觉的很,藏的极深。若不是以为我我有西极天道加持,只怕都不能察觉他的存在。只是它妖气十分厚重,好似一团迷雾将它身形笼在其中,以我当下的气力,也确实瞧不出来。”
他忽然轻叹一口气,道:“小九那个小魔王在就好。有他的道气相助,我定能破开虚妄,将这孽障的根底分辨个清楚明白。”
百草在旁边听了,道:“你如今既然难受着,就别去想着这些事情了。咱们几个都在,还愁收拾不了这孽障吗?”
说完他叫磐石将出尘背在身后护着:“好好歇着,不要多想。说到底是个妖祸,咱们先把它引出来再做打算。”
百草这样一说,其他几人便心领神会。到底是一门所出,十分默契。百草话音才落,空中便雷云密布,电蛇乱窜:
“雷君车驾,应元神音;化形十方,监察世情;
道德真神,慈悲真王;正心济世,大愿无量;
雷霆雨露,长养万物;电闪雷鸣,惩戒妖邪;
清净智慧,普化光明;广布四维,功震邪魔;
号若风火,令似电掣;应召速来,伏妖驱邪,
急急如律令!”
天罚当先一步,用指诀加持住道力,将雷霆密咒用神使出。果然是雷霆正法,天威煌煌,万亩雷田化成了一片雷海。先见漫天的电光火舌,雷光闪烁,又听雷声轰鸣,振聋发聩。霎时一片浩然正气,从天而降,荡涤邪气。
他这边调御雷霆,大出威风,另一边焚火也不甘示弱:只看他将神火罩放出,顿时一片弥天大火,横空烧炼。同漫天神雷电闪,相呼应和,更显神异。
不止他们两个,阴魂也将自己坤位的传承用功放起,震动地面,搜寻妖魔踪迹。
只看他三兄弟联手,各自将道术使得出神入化,交相呼应,相辅相成,叫这涌泉镇方圆之内,真叫个正气浩荡,神气满盈,正是:邪魔妖氛乱人间,天道正法荡妖邪。
他们三个这正法一出,真正是恍惚如天罚降临,荡妖除邪:
天罚的天雷浩荡,本就是肃穆清明的天威神气,邪魔难侵;焚火的东极火德,纯阳根基,中正淳厚,上烧道躯,下焚幽冥,中间更将涌泉镇里原本尽是的潮湿水气,烤的丁点不剩;阴魂用坤位神力,震动大地,将地上地下的气息相交,不分彼此。只因为出尘明说,那妖物藏身地底,在暗中作乱。虽然它邪气充盈,妖气笼罩,但是有他们三兄弟这一番动作,将地下地上气息交互,泄了那孽障仰仗的水汽,也将天威神气充盈了地下。
那妖孽在此处盘踞作恶,修行四五百年,早就乐的安逸。现在被他们兄弟三个这样一番闹腾,坏了修行安宁,乱了周围妖氛,自然恼怒至极。于是不知从地下何处传来一声巨大吼声,大地瞬间龟裂开数条巨大裂痕,数道腥臭黑烟,挟着阴风呼啸,从地下席卷而来,在涌泉镇荒芜废墟之中横冲直撞,一片乱扫。
还好兄弟三人用的都是神威正法,道法威严,光明清净。虽然这腥臭黑烟来势汹汹,可是因为神雷正气,火德中正,究竟不能十分逞凶。
不过众人也都是在九洲海上行走多年,降妖除魔的惯手,眼见黑烟一出,磐石背着出尘,立刻脚下一蹬,退到后方,同时将轮光护住了他们两个,静观其变;其他五人也在地壳震动一刻便拔高了身形,凌空立住,更各自将功德宝轮光华放起,加持自身。一时之间,种种祥瑞宝光,神气瑞彩,照耀闪烁,同那肆虐阴风,浓浓黑烟,斗在了一处。还好有天罚一直催持雷霆神威,这初次交锋,到底是他们几个占了上风。
只是这妖孽也的确不好相与。初次交锋不利,只听又是一声愤怒吼声,从地上裂痕之中传出呼啸之声,阵阵咸湿阴风源源不断吹了出来。
百草机敏,才闻到那咸湿气味,当机立断在身前将炼药炉祭起,把当中那由各色灵草神药烧出来的五色药火的气味放了出来,同时又从炉中将三百六十五根青光针尽数起在空中,用指诀持定,喝一声:“变!”
那三百六十五根青光针在空中一化十,十化百,须臾功夫化成三千六百根青光针。只见空中数不清楚的条条青光,游走追逐,似夏夜萤虫,飘忽飞翔,一点一点,借着青光针百毒不侵的奇效,去破那咸湿阴风的阴毒。
焚火一见百草动作,忙喝一声:“大哥,我来助你!”
说着将神火罩再在空中放起,从中飞出数条火龙,呼啸盘旋在阴风之中。东极火德烧炼万物,当时鬼脸娘的幽冥妖毒都破不了焚火的火德神火,如今又有百草青光针相助,这火德神火攀上阴风助力,顺着阴风便往地下熊熊烧灼下去。
这时无性终于出手,只见他运足了胸中真气,张嘴一吹,直直吹得那地下咸湿阴风往回倒卷,同时助力,叫东极神火烧的更旺。果然这兄弟之间,默契无间。百草不曾明说,只是稍稍动作,便能心领神会,共挡毒祸。如此心意相通,哪怕这除魔之事多有风险,也能化险为夷,安稳顺利。
那地底妖物放出的咸湿阴风,原也是集结了地底阴浊之气,同那妖物妖气相互交融所形成的污浊之毒。这毒虽只有咸湿腥气,形似阴风,可因为地底阴腐浊气纠结,吸入一点便能坏人肺腑,进而侵害五脏,损伤根基。
多亏百草素日用功,熟知药理,才能在顷刻之间将这隐秘毒素辨识出来。也多亏他炼药炉中有常年用各路仙草烧炼出来,用做炼丹火种的五色药火,被他用三分道力催发生烟,将五行药性,借着烟火气息,护在涌泉镇方圆之中去抵挡那阴风浊毒;那三百六十五根青光针又是百草采三千六百路奇珍仙草,汇聚五行精华,借自己三花瑞气,用五色药火淬炼而成,又一直养在炼药炉中,被各种仙草灵丹气息温养滋润,更有神妙。
正所谓:一线青光分药理,五脏六腑定阴阳。他那三百六十五根青光针,对应人体周身三百六十五处正经大穴之数,暗合阴阳妙理,炼养之法。又用奇珍灵药,炼制养成,毒不能污,邪不能染,百毒辟易,长命保生。
眼下百草将青光针放出在空中,化生无数,凭借青光针不惧毒污之功,辟邪解毒。那妖孽阴毒虽然阴险,但是终究受不住这天材地宝所成的青光针,一时之间难以成势。焚火更是借着神火罩中东极火德,来给百草助力。那漫天的神火烧炼,缠上了阴风,烧出阵阵黑烟,浓浓腥臭。还好早早有百草用炼药炉中药气护住了所有人,不然若是闻到了这呛人腥臭,哪怕不被毒害脏腑,也要污浊了灵台。果然这种作恶邪物,大抵都是害人不浅的。
正当百草动用青光针同这阴风浊毒缠斗当中,忽然一道凌厉万钧的五金之气,势若雷霆,直击地腹。原来磐石瞧着所有人都在前面争斗,并不十分甘心留守后方,可是又要护住出尘,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出尘瞧得出来他等得着急,于是自己在磐石耳边耳语道:“好哥哥,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虽然体内两种根基相冲,但是到底我是西极的道体,自有西极天道佑护。你该去帮忙就去。你要是背着我施展不开,就把我放下,我自然有法子护身的。”
磐石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上来了精神,手上拿住了凌锋枪,把头一偏,用余光瞥住了出尘,道:“你好好的在哥哥身后待着,说了要护着你就肯定护住了你周全。你哥哥我还没有弱到背着你就施展不开的地步。”
话音未落,手中一杆凌锋枪脱手而出,从众人后方,如同羽箭离弦,又有万钧之势,直直插入地肺当中。众人见着磐石出手,未料到他会如此心急,虽然稍有惊讶,但是到底兄弟之间,默契十足。各自互相瞧了一眼,便将磐石让进阵中。
磐石哈哈一笑,往天罚处瞧了一眼,道:“三哥,这种时候还矜持什么,该亮法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