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并不难拿。
他们的衣服散乱一地。
尤其是院长的,几乎在门口就可以伸手触碰到。
邓杨柳猫着眼睛往床尾纠缠的身影望了一眼,在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掏走隐藏在包里的一把钥匙。
虽然疗养院的人都知道两人的奸情,如今被自己亲眼撞见,说心如止水都是不可能的。
不敢多做停留,邓杨柳拿着钥匙回到八楼,电梯却到三楼就停了。
护士见她在里面,不免好奇:“你怎么从下面上来的?三楼以上的病房都巡查完了吗?”
“没,我只是......”
“欸我男朋友来电话了,先不跟你说了,他呀,给我带了夜宵,我这儿会正准备下去拿呢,等会你巡查完病房,来老地方,我们吃点夜宵。”
“哦,好。”
虚惊一场,邓杨柳把电梯让给她,自己转身顺着旁边的楼道往八楼的方向走去。
喀哒,钥匙插入孔中,轻轻往右扭动两下,门便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
邓杨柳尝试打开电源。
灯却好像坏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
“你来了。”
邓杨柳娇躯一震,木讷地抬头。
每间病房的构造基本一样,都有床位、衣柜以及一扇被胶水糊死的窗。
窗外的月色照在坐在床边的身影,清凉也伴随着他。
邓杨柳一边关住身后的门,一边手握镇静剂,慢慢靠近这个从未见过的病患。
在看到正脸的时候,浑身一愣。
男人体型削瘦,骨相优越,下颚线略显锋利。
不动声色,却给人留下冷峻疏远的感觉。
邓杨柳看得怔愣。
疗养院所接触的病患大多不修边幅,呓语难听。
可眼前的这位病患,模样不仅生的好,眼底的神情并不似患者那般游离,反倒有力。
邓杨柳低头准备查看病历本。
上面只有806号房的房间序号,没有记载男人的名字。
她低头,摸出床尾挂着的信息,借着清亮的月色看清名字。
“孟子。”
听到声音,他睫毛微微颤动,侧过头,跟她四目相对。
邓杨柳花痴了一会儿,歪头咳咳,心里嘀咕不断。
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精神病院?
而且看这人的神态根本也不像是脑子有病的样子。
会不会是家属送进来的?
不怪邓杨柳往这边想,主要这种事情没少出现在这种场地,尤其是有头有脸的富家之中。
他们为了早日得到家中财产,便会捏造出家中长辈精神存在问题的由头,将老人送进精神病院,等到时间久了,人死了,他们也就再无后顾之忧。
可以前都是老人,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五岁左右。
但看这浑身散发的气质,又觉得矜贵。
“你叫孟子?”
“嗯。”
“你,还记得什么时候来的藤尔林疗养院吗?”
孟子抬头,望着窗外远处的月亮。
很久,开口道:“记不清了。”
邓杨柳想起两年前刚来这家疗养院报到,院长就跟她们说过。
晚间的病房巡查非常必要,也是她们的职责。
但也同时说过,806号房,不准随意踏入,连门都不能敲。
当时只以为里面住了个心思敏感的高危病患。
所以,这个叫孟子的年轻人是比她还要更早来到这里。
有关孟子的病例单无从得知,邓杨柳站在他的身旁,看了他好一阵。
孟子对于旁边多了一个人并不感觉到什么,唯一的动作就是望着外面。
“你在看什么?”邓杨柳对他很好奇。
“月亮。”
“月亮?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呢?”
一般她跟病患问出这个问题,寻常病患都会手舞足蹈地说上面的嫦娥是他美丽的妻子,妻子正坐在月桂树下晃荡着秋千,此时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白绒绒的玉兔,而她,穿越这道地球和月球之间的空间,与自己遥遥相望。
“我的女朋友。”
邓杨柳呆在原地。
他虽然没有说妻子,但女朋友跟妻子有什么分别???
她这下确信对方确实有病,只是被这副英俊的样貌所欺骗。
邓杨柳不打算放弃,继续问道:“你想念你的女朋友吗?”
“我们不会再见了。”他说。
“为什么?你女朋友跟你分手了吗?”
情感分离游魂症就是他现在的情况。
这种症状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分不清现实和幻想,总以为心里面的那份执念就是真的。
但前提对方得是他的挚爱。
“不,”孟子说,“她已经死了。”
在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里渐渐透露出一丝悲伤。
孟子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那只手找不到任何的瑕疵,修长漂亮,指头上一个倒刺都没有。
可他却说:“我好像用我的这双手,杀了她。”
听见这话,邓杨柳猛地往后一顿。
他杀了谁?
他杀了他的女朋友。
前一秒自己还在为对方为了一挚爱而精神失常感到惆怅,没想到对方竟然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
一时之间,她唯一产生的想法就是逃离这间病房。
这时,原先的一道声音滑过耳朵——
“去806号房,那里的病患会成为你最大的灵感,去吧。”
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来无影去无踪,却告诉自己前往806号房.......
所以她知道这里面关的是谁?
自己好像记得对方告知过她的名字。
“叫......叫什么来着?”关键时刻,脑袋不顶用了。
邓杨柳思索片刻,灵光一闪,蹲在孟子的身前,“孟子,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姓‘苏’?”
他的瞳孔有变化。
邓杨柳一字一顿:“苏、澜、卿?”
孟子突然捂住脑袋,整个人跪在地上,样子看起来十分痛苦折磨。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孟子,孟子?”
“孟子,孟子。”一道轻柔的声音萦绕着他。
孟子推开邓杨柳,四处张望:“你在哪儿?在哪儿?澜卿!”
“孟子,别折磨自己了,好吗?”
“澜卿,回来,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澜卿——啊!——”
脑中似有钢针穿过,他应声倒地,全身密密麻麻地疼。
随着一声惨叫,邓杨柳看着孟子坠落而下,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声音如凄如苦如不可得。
邓杨柳拿出身后的镇定剂,注射在他的胳膊上。
药物的注入,让他慢慢平息下来。
只是那双眼睛还在死死瞪着天花板,最后竟流淌出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