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只会败家的烂人!”气愤过度,沈拓松手扔掉长棍,实心木棍落向地面后又咣当一声弹起,击中凌冰妍的小腿。
她吃疼抿唇,凄惨叫声堵在齿后徘徊。
哒哒。
鞋跟轻缓点地,身穿素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不待房屋主人开口,她自觉落座在椅沿,细臂轻搭在椅子扶手上,散漫地扫视着熟悉的装饰。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家?”
沈拓失声闷笑,眉毛高扬。
在前妻的家人面前,他总是不屑伪装,将满腔恶意摆在明面上,“快滚,不然我报警。”
“警察来,也是抓你吧。”
苏清起身,雪白长腿在裙摆开叉处交叠,她走到沈望京身侧,轻抚他身上的血渍,怨恨的声音带着痛惜:“怎么还是不知道躲?”
“不疼,无所谓。”
一开口回答,铁锈味的血水全滚进嘴里,沈望京烦躁叹气,扔掉书包去清洗脸颊。
出来后,他听到更加激烈的争吵。
似乎是要将无耻贯彻到底,沈拓不顾侧目偷看的佣人,冲着他小姨,冷嘲热讽:“我说过不准来我家。”
“我是来接小京的。”苏清尖声反驳。
小姨很少露出这种有攻击性的表情,她性情直爽,与沈望京的妈妈足足相差十一岁,被娇惯着长大。
与打小混迹市井的混蛋沈拓吵起架,完全没有胜算。
“收拾好了。”沈望京用身体隔开两人,垂目望向脚侧的地毯,表层只有一处浅淡凹痕。
“在这。”
充当背景板的佣人回神,连忙递上书包。
和小时候一样,不管别墅里的家庭成员如何争吵,佣人始终尽职尽责,如果战线拉长,他们会趁沈拓停止殴打女主人的间隙,去清理摔碎的瓷瓶或者是显眼的血迹。
最后,无一人肯出庭作证。
想起往事,沈望京的神情愈发阴沉,拽回书包,低声说:“小姨,我们可以走了。”
轻蔑姿态使人不安。
时隔数年,父子两人再次见面,沈望京不再有惊惧的神态,他犹如脱线的彩色风筝,抱着翻案的决心,飞向黑色天空。
瞬秒间,怒气淹没焦虑。沈拓抓着他前倾的肩膀,大声吼叫:“往哪走,老子才是你爹!”
声音在头顶回荡。
扭曲的面孔近在咫尺,沈望京头晕目眩,胃里泛起恶心。
就在这时,一道乖巧动听的嗓音缓缓响起:“沈叔叔,我可以邀请望京哥哥去我家玩吗?”
“哈,是小书颐啊。”
沈拓转身,立即变脸。
姬小小穿着白蓝相间的校服站在门外,一双黝黑瞳孔映着绚烂的灯光,显得炯炯有神。与沈拓对视的瞬间,他不安地眨动眼睛,手指搓着肩带。
“别怕,叔叔刚才只是在批评哥哥。”沈拓笑着挠头,转换成慈父形象:“他骑车摔伤了,可能不方便和你出去玩。”
“啊?”
姬小小从他身旁掠过,直视沈望京身上的血口子,捂嘴,装作大吃一惊:“天啊,叔叔快报警呀,这种伤口一看就是人打的。”
“不。”
沈拓慌乱挥手。
姬小小摁住他的手臂,义正言辞地说:“叔叔请放心,我妈说市里最近严查校园暴力,会还你们公道的!”
“没有…”
根本插不上话。
姬小小越说越激动:“不用担心没证据,我妈会给咱们开后门,找专业人士来给哥哥验伤。”
沈拓开始打感情牌周旋:“你妈才升市长半年,公务繁忙,别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她啦。”
“这样啊。”
虎牙轻轻碾过嫩红的嘴唇,姬小小佯装思索,盯着沈拓恐惧的样子观赏几秒,随后拿出手机扒拉屏幕,持续制造恐慌:“叔叔难道是觉得我妈的官职小?那让我舅舅想办法吧。”
“当然没有。”沈拓摇头,撇开话题:“这件事我解决的,你先和望京出去玩吧。”
“好。”
姬小小识趣点头。
他拽着沈望京走到门口,又突然背过身,笑声提醒:“叔叔啊,我要是再看到哥哥的脸上有伤,就先替您报警了。”
稍微松懈的神经完全崩乱,沈拓胡乱地应声:“好。”
走过一个路口。
“我在这里!”
姬小小扬手朝着树荫下的高个男孩招手。
男孩转过身,咧嘴一笑,金色的阳光给他健壮的身体镀上光芒,姬小小满意地夸赞:“很帅。”
旋即,向同行的长辈告别:“阿姨,我男朋友还在等我。”
“好。”
思绪凌乱两秒,苏清柔声道谢:“这次多亏你帮忙,以后他肯定不敢再动手打人。”
“没关系。”
姬小小颔首,急不可耐地扑进男孩的怀抱。
两人相视一笑。
朝着一家便利店走出,推开玻璃门时,黑皮男孩扭头朝着她这边一瞥,目光并不是很友善。
“切。”
沈望京竖起中指回敬。
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苏清抬眼望着外甥,惊奇问道:“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沈望京摇头,目视前方。
等待红灯。
苏清频频回头,往便利店门口张望,紧闭的店门从里敞开,黑皮男孩穿着店员制服扛起箱子。
姬小小拎着拖把跟在他的身后,细心擦拭玻璃门。
“我去。”
不可思议的场景犹如电影画面在眼前上演,苏清挽起外甥的手臂,随他走过马路,“何家那小孩疯了吗,早恋就算了,对象竟然是男的。”
“男的就算了,还这么穷穷到需要两人一起兼职?”
沈望京不太懂两人之间的爱情,纠结着说出内心感受:“那个男孩成绩好,是我们学校第一,长相也第一,大家都喜欢他。”
“就凭这些?”
苏清苦笑道:“你们现在年龄小,认识的人少。千万不能早恋,这个年龄段心智不成熟容易给爱情增添滤镜。”
“我没想过和谁有以后。”
颓丧气息延伸进屋内,沈望京褪去拖鞋,撸起袖子抹药。
薄荷药味爆发。
苏清打开窗户。
咯。
轻响引起沈望京注意,他复盘最近得到的线索:“想起一个证人,我妈产后抑郁那段时间,请过一个女人在别墅居住,可惜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不要再管你妈妈的事了,我会有安排的。”
“可是外公已经走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妈妈的亲人。”沈望京木然地说。
“突然想起有东西要拿给你。”苏清眼眶通红,逃命似的跑进卧室。
再出来时,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强装欢快地抖落着手里的样衣:“我朋友的儿子以后想走演绎路线,下一年由他来当男装模特。寒假开始拍摄样片,你到时候过来帮忙。”
“嗯。”
有着同样的悲伤,他们只是注视着彼此的瞳孔,痛苦就会在心底生根发芽。
沈望京没在小姨家里待太久,又回到了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