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一起去哪?”沈望京插话,侧肩挤进人群,目光不着痕迹地从男人身上掠过。
一顶羊毛户外帽遮住他蓬松的头发,几缕金黄发丝嚣张地上扬着,如小触手扒拉着帽檐。留意,他脚穿工装靴。
沈望京抬眼,细看那偏西部牛仔风的穿搭,男人的嗓音如穿着一般爽朗豪迈。
“你是?”
“我朋友。”
简直激动回话,拳头轻捣他的腿侧,“你帮我加一下曹大哥的联系方式,等高考后我要和旅行者一起环游世界!”
“行。”曹越亮出个人名片,热情邀请,“到时候,我免费带你们玩几天。”
“哦。”
免费的东西最贵。
沈望京以最坏的想法揣测人心,扫码添加好友后,动指滑动删除聊天小窗。
他是不会去的。
“简直。”
“我们该走了。”
他说着,弯下腰。
简直挥手,告别新结识的好友,“下次见。”
重力一下子压了过来,沈望京身形一晃,托住他膝窝。
场面看的人心惊肉颤。
曹越伸手拦护,“小兄弟,你空有架子没力量,换我来背他吧。”
沈望京冷眼回瞥多话的男人,“不用。”
“别客气。”曹越抱臂微笑,“反正我们也不着急走,可以送你们到车前。”
“真不用。”心里憋着一股气,沈望京调整呼吸,抬步走远。
曹越心中担忧,张目注视远去的少年。
车子停在花坛右侧,沈望京走着,心里横生出一股倔劲。他想向旁人展示强悍体力,故意朝反方向走,“得去店里给司机师傅买点吃的。”
“嗯。”
走进商店,简直仗着处于高位的优势,一把搂下数罐糖果。
柔软的手臂频繁蹭向脸颊,肌肤相触,沈望京心里的气消散,侧眸回望着那张笑嘻嘻的脸:“我腾不开手,你多拿些面包给司机充饥。”
司机师傅有着长期跑车的经验,只睡三个小时仍是精神抖擞的状态。
“出发喽!”他揉着微垂的眼皮,吞下两块面包,驱车前行。
“嗯。”
简直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歪头靠窗浅眠。
雾浓了。
四下景物模糊,看不到路面。
车灯劈开云团似的白雾,在一片虚无中高速行驶。
暖气捂热脸颊,他睡眼半睁,舌尖卷起甜糖,很快沉进梦乡。
“啧。”
脑袋抵着车窗咣当作响,睡梦中的人依旧眼帘低垂,没有苏醒的迹象。
沈望京犹豫再三,用手轻拨简直的脑袋。
视线冷不丁地与撞上车镜里的眼睛。
四目相对,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定格不动。
“没事,你继续。”班景打着哈欠,在三秒内摆好台阶,“简直用大头这么撞下去,就算人不傻,车窗也会碎掉的。”
手拨弄着,沉重的大脑袋轻倚向颈窝,沈望京佯装无事地看向窗外,指头悄摸摸地抚摸简直微张的嘴唇,试图扣出那玫红色的糖果。
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含着糖睡觉。
这对牙齿很不好。
长路漫漫。
班景闲来无事,与司机聊天打发时间。
偏头看到,沈望京正在掰自己好兄弟的唇,半截手指已没嘴中,他惊叫一声“啊”,十分惶恐,险些滑坐到地上。
“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摸简直的牙?”
沈望京尴尬极了,抽出满是咬痕的手指,“没事。”
班景身体斜转,脑袋卡在两个座椅间,“你们和好了?”
沈望京闷声不答,擦掉指尖的湿液。
班景大为震惊,“没和好?”
车里昏暗,窗外光影晃动,沈望京苍白病态的脸与光同现同隐,唯有长眸间流转的星点寒光持久不灭。
“你是不是想往他牙上抹毒药?”
班景自动脑补出数万种谋杀套路,努力伸长手臂,轻抚简直的脸颊。
司机背脊一挺,默默地看了眼车镜。
“不是。”沈望京及时发话,掐断他不着调的思路,“我们和好了。”
“那你为什么摸他的牙?”班景很在意这件事。
推开呼呼大睡的人,沈望京指着右肩洇湿的布料,张口污蔑:“他把口水弄我身上了,我撕烂他的嘴,有没有问题?”
“行吧。”
处事风格很符合沈望京的作风。
班景停止探究事情真相,“等到下个服务区,咱们换下座位。”
“算了。”沈望京搂过睡梦中的人,任他枕向膝盖,“不用浪费时间,我愿意再忍耐一下。”
“也行。”
班景迟疑地点头。
不时抬眸看向镜面,观察沈望京的一举一动。
看他没再做出“摸牙”等越界行为,只是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班景放下心,打开手机,专心做题。
全然不知,就在他离开哨岗的一秒后,不安分子又聚精会神地观察起简直颤动的睫毛。
先用指尖抚摸,掌心不经意触碰到饱满的颊肉。
沈望京谨慎地觑一眼前座,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像是发现新奇玩具的孩童,轻捏那松软的小脸,嘴角隐有翘起的冲动。
深度睡眠的人没有反抗意识,反朝他凑近。
“连睡着了都在撩人,你真该去当小偶像。”怕被其他人听到,沈望京把声音压得很低,轻摸那人的鼻头,慢慢弯下腰,端详他红润的脸颊。
简直快着迷了。
凌晨四点半,抵达市中心。
这所城市没有节日韵味,早已恢复平常的样貌。
车流不绝,路边亮起的广告牌散发着彩光,光线延伸进车窗,踩着他的睫舞动,沈望京垂头欣赏。
红灯转绿,拥堵的车子慢慢地向前挪。
轮到他们时,通行时间只剩五秒,司机不打招呼,猛踩油门。
沈望京猛下栽,额头撞向椅背,嘴唇蹭过两片果甜味的唇瓣。
心里过了电似的,像野兽一样躁动起来,他疯狂吐息,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糖果,剥开一颗塞进口中,快速嚼碎。
司机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他喘着粗气说:“没事。”
司机说:“抱歉,这里堵的厉害,我着急送完这单。”
“理解。”
一场小闹剧在三言两语中落幕,班景专心地做完一百道选择题,丝毫没发觉好兄弟刚失去了初吻。
他闭目摁着内眼角,缓解疲惫,“快到了,叫醒简直吧。”
沈望京稳住心神,轻推怀里的人,“醒醒。”
睡了一路,简直走路格外有劲。电梯门打开刹那,重回安稳的生活,推动门锁盖子时,三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在山间逃命的夜晚,心里一阵后怕。
门敞开,家人涌过来的一瞬间,简直再也忍不住,用力抱紧他们:“我回来了!”
“干妈,新年好。”
不少麻烦都是班景造成的,他很羞愧,握紧手里的水瓶,点头问好。
白小花鼻酸,从兜里掏出一沓红包塞进他手里,连声念叨:“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嗅到压岁钱的气味,简直非常机警,扶腰,探头问:“我的呢?”
“这儿。”简盛拿出两个红包。
简直乖乖接下其中一个,侧身让路。
“新年快乐。”简盛走上前,将另一个红包递给沈望京,顺便提醒,“小沈,你爸前几天过来,让你立刻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