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简直选择性装聋,停下脚步,收紧手中的牵引绳。
那头的小孩尖叫反抗,扑倒在地,撒泼打滚。
浑身使不完的牛劲。
简直拽紧绳子,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小书缘,卖烧烤的老板已经回家休息了。”
“我不困。”小孩和移动扫地机没什么两样,在地上滚来滚去,衣服沾满细灰。
沈望京忍无可忍,捏住他的后颈,“到底起不起来?”
“不起。”
小孩任性,指甲抠着地砖缝,誓要抗争到底。
小小的身子像橡皮泥黏住地。
快被折磨疯了,沈望京丝毫不惯着他,直接扛起,往家的方向移动。
哭闹一路,反倒把精力耗光了,沾床就睡。
简直还得收拾残局。接热水,潦草擦掉手心的灰尘,之后才能上床睡着。
被反复折磨十几日。
沈望京悟出一个道理:眼不见心不烦。
“咱们这边的暑假托儿班挺多的,把他送过去吧。”
“也行。”
简直并不讨厌小孩。只是身体吃不消。
李书缘吃完午饭就睡,雷打不动。凌晨准时起,吵着,闹着要出去玩,他们尝试过很多种办法,就是纠正不了这孩子的作息。
“我看看有没有离家近的,方便接送。”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天,没睡过没一个整觉了。
目看东西自带残影特效。
简直眨巴眼睛,手指数着价格表上的零,“这么贵?”
“没事,贵有贵的好处。”
沈望京记下老师的联系方式,直接添加微信,转账缴费。
第二日,两人给小霸王穿上崭新的衣服,把人送到小区对面的幼稚园。
“晚上来接你,在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
“我不想上学。”李书缘噘起嘴巴,眼里闪烁着泪星。
“这没办法。”简直俯下身,摸摸他的小脑瓜,“每个小朋友都得上学。”
身旁人来人往,李书缘撇嘴,低声认错:“我晚上不让你们陪我散步了。”
“进去吧,里面有很多小朋友可以陪你玩。”简直自知没有育儿的本领。同住一个月,什么都不教,只会让孩子染上一堆坏毛病。
送别后,两人按照流程离场。
“爸爸!”
李书缘哭着往前冲,抱住简直的腿不松手,“我不要上学。”
“哎吆,这么年轻就当爸爸了?”
不知哪位家长评价了一句,众人纷纷侧目注视他们。
“不是,我是他哥。”简直脸色通红,尬笑解释。
“宝贝,来看这边。”幼儿园老师拿着玩具,招呼李书缘往里走。
他不受玩具诱惑,哭的撕心裂肺,“简直,我要告诉白姨……你和沈望京偷偷亲嘴……”
“你别瞎说。”
听到这话,简直险些发软的心立刻硬若磐石。
恨不得把每日三小时的课程加到十三小时。
“真烦。”
边上的人准确地说出他的心声。
简直吐了口气,狠瞪着沈望京:“你是不是趁我睡着,偷亲我?”
“没有。”
“那李书缘怎么会看到?”
简直记得清清楚楚,两人最近没有亲过。
沈望京偏过头,心虚地握紧掌心,“就那一次。”
简直气的咬牙:“半次也不行,你这样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的。”
“我关门了,谁知道他怎么看到的。”
沈望京小声嘀咕,语气颇显幽怨。
简直轻捏他的耳垂,“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是你勾引我。”
“胡扯。”
两人一路争吵,走进街角的纹身店。
店里的生意冷冷清清,男老板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学生别进来。”又垂下头绣花。
“成年了。”简直亮出身份证。
老板缓缓点头,起身调试机器。
沈望京也掏出身份证,搁在桌上。
“你不行。”对方扫视一眼,用粗指退回。
“为什么不行?”沈望京气急,“今天是七月十三号,我刚好十八岁。”
老板说:“那得等到零点后。”
沈望京梗着脖子,争辩,“我就是早上出生的。”
老板绕过他,走向简直:“你想纹什么样式?”
图册在简直眼前打开,各色花纹看的他眼花缭乱。
沈望京不甘只当空气,冷声问:“加钱,可以纹吗?”
“那当然可以啦。”老板展开笑脸。
简直顺势递上图纸,“这是我画的线图,您看看能不能……”
对于讲不通的事,沈望京一向蛮横且干脆,“我们加钱,你能纹出原模原样的吗?”
“能啊。”
老板笑容愈加灿烂。
仔细看过两张线图,他拎起工作量较小的那一张,说:“这个好弄,你们谁纹这个,谁先脱。”
简直举手,脱掉上衣躺好。
目光渐次越过他的躯干,老板点头,戴上手套,“你肤色挺白的,和粉黑色很适配。”
确定好线条走向,纹身师摆弄机器。快针刺进皮肤,简直轻哼一声,“沈望京。”
“在。”沈望京以最快的速度撕开吸管,丢进果汁杯中。
管口抵着唇瓣,简直举起双臂,缓慢摇头,“我不渴。”
“今天是你生日,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有。”沈望京说。
“是什么?”简直问,“以我的能力可以卖给你吗?”
“能。”
“好,待会给你买。”
锁骨下的蝴蝶逐渐成型,皮肤刺红一片。
暮光交融,窗外的世界变成粉色,简直接过纹身师手里的冰袋,轻碾疼处。
“到你了。”纹身师看向沈望京,比了个手势,“衣服全脱掉,那边有短裤。”
他的纹身面积要比简直大。
必须脱光。
沈望京走到帘布后,扯掉衣裤,随手揪下一条毛巾裹住满是伤痕的手臂,套上短裤。
“裹着手臂干什么?”纹身师不太能理解。
等顾客躺上床,他操控仪器的手微微一顿,“你这是烫伤,真皮层已经受到了损伤,确定还要纹?”
简直随之看去。
沈望京的长腿上有着大面积的烫伤疤,凸起的皮肤像是有人贴上去的。
他原以为他的伤疤是一点一点的,特意画了备用方案,力求能够遮掉那些象征着悲伤的痕迹。
又弄巧成拙了。
他用力吞下酸涩的音调,慢声告知老板:“他不纹了。”
“没关系,你弄吧,反正我也挺讨厌这些丑陋的疤痕。”沈望京平静地说。
“咱们去买礼物吧。”简直握住他的手腕,腔调难以自控的发颤。
“那你忍着点。”纹身师动手在凹凸不平的皮肤上画线。
简直背过身,抹眼泪。
浅浅的哭声传进耳中,沈望京烦躁的说:“你又在哭什么?我不疼的。”
“我先去接李书缘。”
“嗯。”
简直匆匆走出门。
沈望京紧绷的手臂放松下来。纹身师剥开碍事的毛巾,呼吸一滞,“哥们,你这手臂全是刀口,让人无从下手啊。”
“你把图纸拿反了。”沈望京讪讪地说,“他画的是右手臂。”
“天呢,你那么有钱为啥子想不开啊?”纹身师恍然醒悟,嘴里念叨着不关紧的事。
沈望京冷声打断他,“没有想不开,只觉得割手很爽。”
“有点变态。”
这话把纹身师吓的不轻,果断抿唇,不再吱声。
等到简直领小孩穿过马路,站在他面前,纹身已经完成了大半。
“真不错。”
盛开的玫瑰盖住昔日的伤痕。
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体,轻轻晃动手里的礼盒:“呐,给你买的蛋糕。”
“是小熊的。”李书缘个头不够,立起脚尖才能扒住床沿。
结账后,沈望京还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他将双手插进兜里,想到身体上多了些简直给的印记,心底兴奋的泡泡汩汩往外冒。
“我们回家吧。”
他不再讨厌“家”这个字眼。
“不买礼物了吗?”简直疑惑。
“还没到时候。”他说,“我想要的你还给不了。”
简直十分注重仪式感:“那不行,今天是你生日,我必须送你点什么。”
他捏住沈望京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你的喜欢。”
“你的真心。”
沈望京说罢,嘴角立刻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这是不存在的东西。
简直没法应允,便不再说话。
这件事没有影响到生日晚宴。
班景请假回来做饭。
沈望京化身传菜员,在厨房与客厅间来回走动。
李书缘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像只小尾巴似的,追在他身后。
沈望京差点被他绊倒,“让开。”
“给。”
李书缘弯腰,掏出精美的礼盒。
“什么东西?”沈望京问。
“送你的生日礼物。”李书缘害羞地别过头,“简直哥哥给你喜欢,我给你一颗真心。”
沈望京眉头轻蹙。
掀开盒盖,一颗纸折成的爱心静静地躺在里边,纸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真”字,创作者还特意标注了拼音。
他面无表情地扔开,“我不要。”
“哼。”
李书缘捡起那颗心,大步跑回简直身旁。
“干什么呀?”简直搂住小孩子的脖子,低声安抚两句,瞪目望向沈望京,“这是小孩子的一片心意。”
“哦。”
沈望京不为所动。
听到动静,班景关火,拿勺子盛出最后一盘菜。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
关灯,烛火的光芒在简直脸上跳跃,“恭喜我们的小沈哥哥又长大一岁。”
大家鼓掌欢呼。
寿星看着蛋糕,旁若无人的喃喃:“简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众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吹灭蜡烛。
室内一片漆黑,气氛诡秘。
李书缘不安地抱住简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班景说完,打开灯。
美好的幻想与暗色一道退却。
沈望京默声分切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