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件件摆在眼前的切实证据,面对公交车司机的当面指认,这一下,姚明轩终于抵不住了。
只见他双眼通红,似乎不甘于就这么承认这一切。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又让他不得不承认。
最终,男人有些沉重地抬起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沈逸,声音嘶哑道:
“你赢了,我说。”
听到这话,大江和杨灵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想不到,想让这家伙开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承认,那个杨建军就是我杀的。”
“那你具体说一说,你为什么要杀他?”沈逸面色平静地开口问道。
见此,男人先是沉声叹了口气,然后才将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是一个南方人,从小生在那边,长在那边,就连读书也没离开过那里。
我的父母也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他们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南方小镇。
后来上中学的时候,一次意外,我的父亲出了车祸。
因为肇事司机的逃逸,再加上那个路段鲜少有行人经过,所以,我父亲失去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
自那以后,家庭的重担就落到了我母亲一个人的头上。
原本母亲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这么多年,家里全靠父亲打零工挣钱供我读书。
父亲这么一走,母亲就肩负起供我读书的重担。
所以,她不得不到处给人家做零活,白天晚上的工作。只要有人招工,她就是再辛苦也会去。
有时候一天连三四个小时都睡不上。
那时候,我就动了不想读书的念头,我不想母亲这么辛苦。
父亲走了,我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我可以不上学,我也可以出去打工。
可是母亲知道以后狠狠地痛骂了我一顿。
她说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只有我有出息了,她日后才能跟着我享福。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只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母亲就查出了肝癌,晚期。
若不是我无意间发现了医院的诊断单,她竟然还想要一直瞒着我……”男人说着,眼角缓缓划过一滴眼泪,语气也渐渐变得无奈起来,“肝癌啊,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而且医生还说,即便筹到钱做了手术,也是无力回天。不过就是勉强延长她的生命,可母亲却得在痛苦中度过接下来的每一日。
那时候的我每一天都在纠结和两难中度过。
我既想让母亲活着,却又不想让她如此痛苦。
却不想,母亲确诊后还不到两个星期,她的病情便突然急转直下。
最后,在一个雨夜,她终于离我而去,撒手人寰……”
听着男人的讲述,沈逸几人有些意外。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成熟而又自私冷漠的男人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听到这里,沈逸站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男人面前。
男人面无表情地接过杯子,可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沈逸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痛苦和煎熬。
“半年内,父母接连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
那时候的我每天都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
想他们的时候,就翻开相册看看他们的照片,有时候也会在手机里翻看他们曾经发给过我的短信。
哭累了,就睡一觉。
睡醒了,就会再翻翻他们的照片……
直到又一个雨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决定替他们去看看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雪,去看看他们一直都十分向往的北方……”
“所以,你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人去了青石镇?”沈逸追问道。
“没错,”男人点了点头,眼里依旧没有什么光彩,“我一个人去了那个不知名的北方小镇,以为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丝慰藉。
却不想……”
“却不想怎么了?”大江沉声问道。
就连一旁负责记录的杨灵也停下来看着对面的男人。
听到大江的话,姚明轩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下了火车之后没多久,我就发现我的钱包和手机都被人偷走了。
虽然钱包里是我那一次出门所带的全部的钱,可我更在乎的是我的手机。
因为那里面,有我爸爸妈妈这么多年发给我的所有的短信,还有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我只有看着这些的时候,才会觉得他们似乎并没有离开我。
那可是我当时唯一的念想啊!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手机是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人偷走的。
青石县对于我来说,又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就是想找,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
最后没办法,我只能去派出所报了案。
可是警察对我说,因为我不知道手机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丢的,所以也只能尽量去找。
不过,找到的希望很渺茫……”说到这里,男人忽然又激动起来。他大声地咆哮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愧疚,“你们知道我当时有多后悔去青石县吗?
不仅没了钱,就连我爸妈留给我的最后一丝念想也让我弄丢了。
那一天,那件事,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让一个本就对生活不抱太多希望,被生活无情摧残的不幸的人,变得更加不幸。
而我除了默默承受着这一切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我记得那一天下了漫天的大雪,路边的行人脚步匆匆。而我只能蹲在派出所的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东北的冬天可真冷啊,寒风灌进我的衣领,冻得我直打哆嗦。
这是我在南方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冷。
让我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天气太冷了,还是我的心已经冷了……
就这么在青石县待了三天后,我本来想着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却不想在街上,我忽然看见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手里拿的,就是我在不久之前丢的那部手机!
于是,我就上去和那个人理论。
那人或许是看我年纪还小,又是个外地人,非但不将手机还给我,还说那手机是他捡的。
可我确信,那就是我的手机。
他说他捡了,那就是他的东西。
我若是再和他纠缠不清,就是在抢,他就要对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