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在娄氏集团,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娄氏比他想的更加混乱。
娄鸿泉亲手创办的公司,因为他的卸任,其余股东对接班人各有想法。
有人支持从股东中重新选举,还有一部分人,支持娄以云。
甚至,他支持娄以云的人里,看到了所谓的李叔。
那个娄鸿泉说,要转十五股份给娄嫣的股东。
他的倒戈,就证明将来掌控娄氏集团的人,极有可能会是娄以云。
按理说,一个养女,甚至是从事新闻工作的养女,不可能在公司有着如此高的支持率,也不会有着这么深的根基,但事实就是如此。
或许,他该重新审视娄以云。
也该让娄鸿泉提防。
正想着时,胡妈的电话打了过来。
“傅先生,不好了,小姐她突然跑到院子里,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你怎么照顾她的?!”
傅晏嗓音冷沉:“她发着烧,又吃了安神的药,怎么可能会醒?是你叫醒她的?”
说话间,他已飞速向楼下走去。
他离开才不到半小时,就发生了这种事。
原本以为娄家的老人会靠谱些,现在看来,只有他守在旁边,才最可靠。
若非娄家公司紧急,他也不会赶过来。
胡妈听着傅晏的质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差点就将所有事和盘托出,但想到大小姐的话,她又迅速冷静下来。
如果她不按照大小姐说的做,那么她的儿子,今年就会被退学。
“我没有,小姐她好像是被梦吓醒的,我劝不住……”
这些废话傅晏不想听,他直接挂了电话。
踩下油门,轰鸣声响起,车子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天空闷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傅晏不敢减缓车速,他怕娄嫣还在院子里。
刚买的别墅,什么都没来得及好好布置,院子也只有草坪。
她会淋雨。
终于,车子在别墅前停下。
傅晏甩上车门,一眼就看到了趴在草坪里的娄嫣。
他的心猛地揪紧,快步向着她的位置跑了过去。
在看到浑身被淋湿的人时,他心疼的仿佛滴血。
顾不得更多,他打横抱起她,进了别墅。
一路上了楼。
傅晏将怀中人小心放到浴室椅子内,给她披上浴巾后,才转身放热水。
将一切安置妥当,他才松出一口气,轻声询问:
“嫣嫣,听到我说话吗?”
他早已看出她的不对。
娄嫣双目呆滞,直到傅晏在她耳边重复到第五次时,才喃喃开口:“我没有杀人。”
傅晏心头巨震。
他以为她是亲眼目睹了林祈年的惨状,怕自己日后也会如此对待他,才会表现出应激症状。
现在看来……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大的原因是,她没有动手。
一切都是有心之人的陷阱。
费尽心思做出这样的假象,如果不是想让娄嫣坐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想让她生不如死。
外界的舆论他也看了一些,唯一的受益者,只有娄以云。
幸好当初他让医疗机构那边仔细分析了她送过来的配方,否则,他的嫣嫣现在情况会更加严重。
想到这,他身上的气息也冷了些。
似是觉察到,娄嫣突然惊叫道:
“我没有,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嫣嫣。”
傅晏变了神色,慌忙揽住她:“我知道,我信。”
“不是的……”
娄嫣听不进他所说,她重复几句,捂着脸仓皇呜咽。
傅晏神情凝重。
他看得出,她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这是不好的现象。
任由发展下去,会更严重。
想到这,他转身出了浴室,取了一把水果刀回来。
傅晏将水果刀放入娄嫣掌心。
“嫣嫣,握紧。”
她醒不过来,他只能用不寻常的手段。
刀尖刺入肩窝,惹得他眉心微蹙。
估摸着长度足够,他攥着娄嫣的手缓缓后撤:“感觉到了吗?”
温热的血缓慢溢出,娄嫣视线触到血色,人猛地清醒过来。
她眼泪夺眶而出,语无伦次:“傅……晏,你疯了?!”
“我没事,”傅晏眉眼温柔,淡定的按住伤口,轻声问她,“明白了吗?”
娄嫣手足无措:“什么?”
“你看见血,会清醒,”傅晏嗓音坚定,“所以不是你杀的林祈年,别怕。”
娄嫣愣怔住。
他不惜自己受伤,就是为了让她明白,她真的没有杀人。
“你……”她嗓子哽住,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值得吗?”
她只是失控一会,等时间到了,自然会好。
他没必要为了她伤自己。
“嗯,”傅晏格外郑重吐出两个字,“值得。”
哪怕她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不正常,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娄嫣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注意到他衬衫上的血色,赶忙出了浴池,打急救电话。
傅晏来不及清理自己,胡乱裹着浴袍被送进了手术室。
娄嫣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仔细回想着今天的一切。
那个警察,不大对劲。
娄以云也出现的蹊跷。
仔细想了想,她将电话打给了胡妈。
“胡妈,今天那两个警察……”
“二小姐,什么警察?”
胡妈疑惑问道:“你睡糊涂了吗?今天你突然从卧室冲出来,我怎么拉都拉不住,只能给傅先生打了电话。”
“怎么可能?”
娄嫣不由狐疑:“我难道连是否在做梦都分不清了?”
如果不是他们刚搬的别墅,没来得及安装监控,她也不需要询问胡妈。
“二小姐,我骗你做什么?”胡妈说着又顿了下,难为情道,“你能不能替我在傅先生面前说说好话?我那会劝不住你,怕傅先生回来怪我,又下了大雨,所以……我直接走了。”
娄嫣沉默下来。
胡妈是娄家做了很久的佣人,杨淑蕊待她很客气。
怕母亲为难,她还是应下:“好。”
“谢谢二小姐。”
胡妈猛地松了一口气,寒暄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不多会,傅晏走了出来。
他对上娄嫣担忧的眼神,轻笑:“不重,只是血看着吓人而已。我以前是医生,我清楚。”
“走,回家。”
娄嫣看着他淡然的模样,果断拒绝。
她绷着脸:“住院。”
拗不过她,男人还是老实地躺在了病床里。
还顺手将给他扣病号服的小姑娘搂进怀里。
“有给我整理衣服的时间,不如过来吻我。”
“傅晏,你能不能正经些?”
娄嫣怕扯到他的伤,不敢挣扎,虚虚靠在他的胳膊上,仔细叮嘱:“下次不许伤害自己。”
“好。”
傅晏掌心探入她腰间,触到微凉的皮肤,才松了口气。
已经不发烧了。
娄嫣猜出他的想法,没好气道:“被你吓了一身汗,早就好了。”
傅晏低叹:“也是好事。”
旋即,他周身气息冷冽下来:“梦到什么了?”
娄嫣原本很肯定有几个警察来了家中调查,但胡妈的话,又让她不确定起来。
难道,她那会真的是在做梦吗。
她犹豫着,还是将一切和傅晏说了。
末了,她喃喃:“难道我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
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
“我会去调查,”傅晏将她向着自己怀中揽了揽,“万事有我。”
在医院时,男人身上永远带着少许消毒水的气息。
娄嫣恍惚间,好像回到从前。
她眷恋向着他怀中蹭了蹭:“傅晏,你要好好的。”
傅晏低眸,看着臂弯里已经呼吸绵长的人。
轻浅出声:“你也是。”
……
傅晏第二天就调取了附近的监控。
没有丝毫线索。
娄嫣所说的警察和娄以云,根本没有来过别墅。
好像就和胡妈说的一样,一切是娄嫣的错觉。
傅晏听着手机里陆白泽的话,眉眼冷沉。
“阿晏,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娄嫣出现了新的副作用……”
觉察到好兄弟气息不稳,陆白泽又赶忙找补:“当然,不排除真的有人去过你们住的地方。”
即使没有任何证据能够佐证。
傅晏自始至终只有一句话。
“我相信她。”
无论外界多少质疑,他依旧坚定地觉得,她所说的,就是真相。
“我懂,”陆白泽无奈道,“恋爱中的人都这么是非不分……啊……蓝蓝你轻点,我说错话了行吗?”
傅晏听着手机那端的惨叫,心里稍微舒畅了些。
转身回病房时,娄嫣已经买好了早饭,开心对他招手。
她气色已恢复往日的红润,娇软乖巧。
傅晏见着,随之勾起薄唇。
他坐到桌边:“下午回家?”
“等你伤养好了再说。”
娄嫣夹起包子,果断堵住傅晏还要再说话的嘴。
看着男人略微窘迫的模样,她心情大好。
“我想待会给爸妈打个电话……”
傅晏闻言,慌忙吞下包子:“别……”
他如此大的反应,惹得娄嫣一阵奇怪:“怎么了吗?”
她只是打个电话。
而且,现在她状况也很稳定。
“没,只是怕他们看出来什么,毕竟爸妈很了解你。”
傅晏说的的确有理。
娄嫣又犹豫下来。
筷子戳了戳包子皮,她试探性问:“傅晏,我爸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杨淑蕊很依赖她,平常不是信息就是电话。
但这阵子,什么都没有。
她直觉不对,却又像胆小鬼一样不敢去求证。
“没有,”傅晏表现得并无破绽,“他们很好。大概是近来太放松,忽略了你。”
娄嫣心不在焉点头,正巧手机跳出一则新闻。
【娄以云确认接任娄氏集团董事长一职】
简单的一行字,她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钟。
娄洪泉曾和她谈过这些。
对两个女儿,他基本做到公平。只不过杨淑蕊觉得自家的产业该由亲生女儿继承,所以娄氏集团的继承权是她的。
娄以云分到的是房产以及其他小公司,以后可以依照她的意愿,将公司和娄氏集团分割。
表面看起来是娄嫣占便宜,实际上估值下来,两人所分到的基本持平。
娄以云之前清楚,并对此没有异议。
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成为娄氏董事长……
娄嫣想到娄以云在她被抓时对她的帮助,将乱七八糟的阴谋论从脑中甩了出去。
如果娄以云真的有所图谋,那么在自来水厂任由她死去,是最便捷的办法。
“嫣嫣。怎么?”
傅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将手机抽过去,在看到屏幕上的新闻时,眸色黑沉。
不出他所料。
娄以云果然将娄氏攥进了她的手里。
突然成为植物人的杨淑蕊,无缘无故让娄氏人心动荡的消息。
以及倒戈的李叔。
每一桩,都是她的算计。
但有一件事,他很奇怪。
杨淑蕊是怎么成为植物人的?总不能是和她素未谋面的舅舅帮忙吧?
娄嫣一直在观察着傅晏的神情。
见到他不悦却并不意外的神情时,她大概猜到了些。
“你知道娄以云会成为娄氏集团董事长?”
现在再瞒,没什么意义,傅晏索性说了。
“昨天我不在家,就是去处理已经乱了的娄氏,他们在争吵下一任董事长人选。之前答应你把转股份给你的李叔,支持了娄以云。”
娄嫣诧异之余,又觉得情理之中。
“娄以云风评不错,如果她接任,说不定会给娄 氏带来新的机会,”说着,她攥了下手,“毕竟现在网上对我实在不友好。”
“嫣嫣……”
傅晏蹙眉。
“没事。”娄嫣对着他笑了笑,“我不在乎,毕竟不是我做的。总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傅晏应声:“会的。”
他会找出真相。
吃了早饭,两人并肩出了住院部,在医院里四处逛了逛。
立过秋,天气已没了盛夏的酷热,偶尔带起一阵风,也算舒适。
事情压的很多,但两人都默契地不提,只说些高兴事。
娄嫣看向身旁英俊的男人,忍不住调侃。
“傅晏,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会栽在我手里?”
“没想过。”
傅晏看着挽着自己臂弯,眉眼带笑的女人,也跟着露出笑意。
“我当时在想,我们在床上真的很契合。”
他当时都差点抓不住她,哪敢想那么多以后。
娄嫣:“……”
三句话离不了床的男人,实在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