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
大统领江夔姗姗来迟。桓帝端坐龙椅,很长一段时间没露面的云丞相一身朝服右侧侍立,舒义和宁泣一左一右居前站立,后面便是满朝文武。大殿中央,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用白布掩盖大半个身躯,只露出一张幼稚的完全失了血色的脸证明其身份。尸体后面跪着前国舅爷谭重,西南边陲谭国国主谭郑,东霁前国师覃国师的弟子靳林,还有,她,风华绝代的娄国帝姬。即使一身狼狈,已成为阶下囚的楼梦佳依旧有让任何女人都嫉妒任何男人都钦慕的绝色容颜,亦有她娄国女帝的骄傲,她的背挺得笔直,她的眼神满是不甘和仇恨。即使这个眼神从桓帝身上移到江夔身上的时候,也没有多出一丝柔情。十多年来,江夔用尽心思都没有融化她的内心。这一刻,江夔觉得,自己当真可笑。
得到桓帝的示意,云丞相在满朝文武面前一一数落四人的罪责。说到楼梦佳的时候,不知是桓帝的要求,还是云敬梧自作主张。他将楼梦佳的所作所为与大统领江夔择得干干净净,还多次强调,正是大统领的公正无私,才让罪人的阴谋未能得逞。而哀帝之子,江卓,将入葬王陵。所擒之人全部关押入狱,并全城搜捕贼人同伙,尤其是逐一全部清理楼梦佳布局在各官员府上的前娄国人。江夔眼睁睁看着楼梦佳被带离,他知道,他们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至于桓帝所发的大统领江夔与此次叛乱功过相抵的诏令,江夔只得出一个结论,桓帝留着自己还有用。
之后,满朝的文武又商议了些什么,边境疏防问题,人口制度问题,官员品行问题,国家财政问题,诸侯争强欺压问题,军政改革问题等一系列国家大问题。江夔本就不擅长,加之他内心一片虚无,他只是呆呆地听着,满脑子的一会儿楼梦佳,一会儿绫罗。身在朝堂,心不知在何处。
桓帝时不时地看向江夔,心想,威风凛凛、霸气无边的统领大人,竟然被楼梦佳弄得如此失魂落魄,那么,稍后,桓帝将再让他知晓一些东西,看看这个所谓的痴情种面对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子时,将做何选择?
今天东霁朝堂议事内容颇多,午饭是王宫内院放的饭,饭后小憩片刻,继续议事。最终由桓帝亲自指定,以云丞相为首,为东霁拉开了包括军政、人口、财政、官员等一系列改革的大序幕。虽然绝大部分内容要到一年后,几年后,十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才能见到成效,但也能见到桓帝意欲改革东霁,壮大东霁的急迫性。桓帝为东霁的未来已经规划了许久,所以他能容得下曾射杀他的云敬梧,他能放过功高震主的江夔,他重用舒义辛苦为他网罗的各类人才,包括诏狱里有能力的人。这是桓帝的气度和魄力,在他扫清了阻碍东霁发展的一切障碍之后,他誓必要还东霁河清海晏和盛世辉煌。当然,这是桓帝的目标,是满朝文武的目标,是东霁千千万万百姓的目标。只是通往目标的过程,充满迷障和荆棘。
朝堂官员抱着一颗忐忑又激动的心散去之后,桓帝留下云敬梧、舒义、宁泣、江夔和隰元,又同他们商议了许久。一直到夜幕时分,桓帝除了单独留下江夔,美其名发生了这么多事,要和王兄说说心里话。其余的,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对他们而言,这一天一夜,不可谓不累。
同上一次一样,云敬梧向他们急匆匆告别之后,就去了王后的宫院。宁泣看着他的身影,心里杂乱如麻,总也理不清。
“宁将军,一起出宫吧。”隰元提醒她。宁泣点头,和舒义,隰元一起往宫外走去。
如今这形势,稍微有眼力见的人,都看懂了,桓帝留下的这些人,便是辅佐他的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宁泣作为唯一的女子,应该有她得骄傲与容光的。但舒义只从她得脸上看到了落寞之色。
“宁将军,”舒义唤她,“接下来,军政改革问题需要您多费心了。”
宁泣笑笑,表示明了,并没有更多的话,这让舒义有点尴尬。
“舒大人,官员制度改革您得多费心了。”隰元大人学着他的话说,意在缓解气氛。
“财政,人口改革的问题要倚仗隰元大人。”
“我哪懂那些,都要靠云大人。我只是替他跑腿,收集四方投入产出,税收,债务等数据。”
“隰大人不是在谦虚就是在抱怨?”舒义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是宁泣忍不住多言。
“宁将军误会了,我隰元既没有谦虚,也没有抱怨,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在谁能为东霁带来更好明天的人选上,我与大王、舒大人的看法完全一致,又何来的抱怨呢?”隰元说得诚恳无比,宁泣也只有闭嘴了。出了宫门,接隰元的马车把他带走了。舒义遣退了马倌,邀请宁泣同他一起走回去。
宁泣对云敬梧似乎袒护得有些明显了,两个都是东霁要人,桓帝的得力干将,舒义有兴趣探听他们的内心追求。
“宁将军,你说,大王器重云大人,那是因为我们知道,他在民生、财政方面有能有为,但军政改革的事也让他领头,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觉得云大人能胜任,听王后说过,云大人曾作两篇军政改革的议文,大王颇为赞赏。”
“这样一来,就是宁将军也得听他的了,宁将军难道不会觉得委屈吗?”
“有什么好委屈的?自从大王把云大人迎回盛都,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助于大王,有益于百姓,包括此次歼除乱贼,云大人亦是功不可没。”与一年前相比,宁泣对云敬梧的看法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