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姝看了一眼,问她:“你去膳房提膳的时候可按我说的给了银子?”
王府里伺候的下人和戎城的人可不一样,她身份低,若是不使银子,那些贯会拜高踩低的人看不上她也是有的。
但,春儿却忿忿说:“当然给了。膳房的人还说,姑娘你如今病着,所以特地备了些清淡的。”
谁知道,竟是这些烂菜叶子。
“……”
楚亦姝沉默一刻,心中了然。
看样子,就算她再小心低调、收敛锋芒,也还是逃不过旁人的故意算计。
她抿着唇从几碟菜里将能吃的部分挑了出来,递给春儿。
“来京城前,我还向你娘特地承诺过,一定会护好你,却不料,这么快就让你跟着我吃苦了。你先把这些吃了,垫垫肚子吧。”
“不成,不成,我吃了,姑娘你吃什么?”
“你忘了,晚上王妃设宴,我也要去的。”
她和赵氏新入府,按照规矩要摆一桌。既然是王妃设宴,膳房那边自然不敢怠慢,晚上她能多吃一些。倒是春儿,若是不吃这些,就真没东西吃了。
“让你受苦了。”楚亦姝语气抱歉。
春儿摇头,楚姐姐宁愿自己饿一顿,也要把东西让给她吃,楚姐姐是照顾她的。
只是,既然已经有人故意磋磨,她们也不能一退再退、一忍再忍。
“要不……找个机会告诉王爷或者王妃吧?”春儿说。
楚亦姝摇头。
秦王这些天为了公务忙得昏天黑地,她哪儿能拿这点小事去打扰他。
王妃就更不行了。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故意刁难就跑去找王妃诉苦,实在算不得什么高招。而且,名义上这府里的一切都由王妃管理,她跑去王妃说膳房故意怠慢,不是打王妃的脸么。
“那、那怎么办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春儿急得直跺脚。
楚亦姝深吸几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说:“别急,别急。”她被舅舅一家欺负了那么些年,如今不也都熬过来了?
她相信,只要积极筹划、耐心等待,总会有破局的机会的。
楚亦姝已经知道有人盯上了自己,晚上的宴席,她特地挑了府里送来的样式简单、布料一般的素色衣裙,而没有穿秦王派人在四季锦坊给她做的衣衫。
头上也只戴着寻常的素银簪子,唯有手腕上那只嵌了几颗碎红宝石的鎏金镯子瞧着倒是不错。
见楚亦姝日子过得这样苦,和白侍妾、柳侍妾一起住在沉玉阁的赵氏心里不仅一下就平衡了,还生出几分优越感来。
呵!
她就说了,狐媚子有这样一张叫女人痛恨的脸,如何不被人嫉恨,如何不受苛待?
虽然王爷也没来看她,府里的下人也瞧不起她,但,她这个通房的穿戴瞧着还比狐媚子要好上一等!
这人和人一相比较,有了高低上下,赵氏心中自然畅意,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秦王妃瞧见楚亦姝脸色不好,又见她身上的衣服,如何不明白背底里的暗流涌动。
她在心里暗暗摇摇头,特地对楚亦姝说:“楚氏,你若在衣食上有什么短缺,只管让人来正院说一声。我身为王妃,照顾好你们每一个人是我的责任。”
接着又按照王府的规矩,赏了楚亦姝和赵氏一些料子和银子,能叫她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秦王妃是好意,但,汪侧妃却笑了,“王妃待人宽厚,人人皆知,不过,王妃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摆出这份贤德模样,像是除了王妃你以外,有人欺负楚氏似的。楚氏,你说说,这后院里谁欺负你了?”
楚亦姝心里一咯噔,汪侧妃这般明晃晃的挑事,也太嚣张了。
楚亦姝往地上一跪,说:“承蒙王妃、侧妃关心,奴婢初进王府一切都好。”
楚亦姝恭顺谦卑的态度,让汪侧妃很是得意,她幽幽一笑:“王妃,你瞧,楚氏这日子过得好着呢,你不必为她担心。”
秦王妃抿了唇,也不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让大家都动筷子。
许是衣衫有些单薄,又或者是吃了一段时间让身体不适的药,夜晚的凉风不断吹过,激得楚亦姝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秦王妃还没来得及过问,汪侧妃就抓着她这点错处开始说嘴了。
“楚氏,你也太不像话了。既然身体病着,就该在院子里好好养着,还出来做什么?也不怕将身上的病气过给了别人,实在该罚。”
秦王妃听不下去了:“汪侧妃,楚氏身子不好,已经很难受了,你何必再雪上加霜,过分苛责她呢。”
然而,汪侧妃却不以为然,道:“王妃,宽仁待下是好事,可你也不能一味宽纵。我们身体强健也就算了,可王府里还有那么多孩子。若人人都效仿楚氏,明明病了却不知回避,将病气传给了王爷的孩子,酿成大祸可怎么得了?”
“……”
秦王妃语塞。
她明明知道汪侧妃是在胡搅蛮缠,可偏生她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见秦王妃讪讪,汪侧妃勾唇一笑,目光幽幽看向楚亦姝。
“既然王妃是个宽厚的人,今日这恶人就由我来做好了。楚氏,你不必再吃了,到院子外头的游廊底下跪足两个时辰,就算小惩大诫了。”
汪侧妃神色慵懒,眉目含笑,那语气轻松得仿佛跪两个时辰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秦王妃拧了眉心,似乎想劝一劝,可最后还是无奈低下了头。
“是,奴婢知错。”
情势之下,不得不从。
如今,连秦王妃都奈何不得汪侧妃,楚亦姝自然不会愚蠢到在自己还未站稳脚跟的情况下就和汪侧妃争辩是非对错。
她没吃几口,就跪在廊下,夜风吹得厉害,才过了半个时辰,就觉得脑子一片天旋地转,身子快撑不住了。
春儿听到消息,立刻拿了披风到游廊旁边想给她披上。
可,在汪侧妃身边伺候的公公,李进良却尖细着声音呵斥:“混账!侧妃罚跪,不是让楚侍妾享福的,把东西收一边儿去。”
“……”
春儿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数着时间,两个时辰一到,立刻将楚亦姝扶起来。
李进良白了她们一眼,又说:“行了,侧妃的教导,楚侍妾你可得好好记在心里。”
“你!”
春儿咬着牙,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怎么这样欺负人呢?
楚亦姝却将她的手一拉,让她低下头来,不叫李进良看到她脸上的不忿。
她声音虚弱着说:“是,奴婢都记着了。”
“呵,这才对嘛。”
李进良端着架子,下巴一抬,悠悠走了。
“楚姐姐,你的腿怎么样?”
春儿关切地将楚亦姝的裤腿卷起,就见她两个膝盖肿得发青,惊得她一下红了眼。
楚亦姝连连摆手,让她放下裤腿,别哭、别说话,听她讲。
“明天你仔细着去打听一下,王爷回府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被人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头上,她可不是泥糊的菩萨,半点脾气也没有。
也该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