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亦姝抿唇无言。
王府的园子这么大,她与汪侧妃她们相距十数米,又有层层草木花树掩映,一时间看不到也是有的。
什么不敬尊卑、以下犯上,不过都是汪侧妃为了罚她而找的莫须有罪名罢了。
“怎么?楚侍妾心有不满?”见她低头不动,汪侧妃眼底阴毒更盛。
楚亦姝垂眸低头,语气平静,“奴婢不敢,侧妃愿意纡尊指点奴婢的不是,是奴婢的荣幸。”
她虽身在后宅、消息不通,却也知道汪侧妃的父亲,汪泉,如今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大将军。
如今的她,还没有资格可以和有汪将军为依靠的汪侧妃抗衡较量。
而且,秦王最近常去望春阁,给足了汪侧妃、汪将军面子,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这点事情,闹到秦王那儿去,叫秦王烦心。
楚亦姝往旁边退了几步,挺直了背脊,跪在了路旁。
“哼!”
跪得可真快。
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贱蹄子,骨子里全是低贱!
汪侧妃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情不可谓不畅快,不过,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汪侧妃森然的目光在楚亦姝那张脸上来回打转,如毒蛇般阴冷的眸子转了转,幽幽又开了口。
“楚侍妾能做到知错就改,也算难能可贵。如此,我也怜香惜玉帮你一回。这路旁的花开得极盛,最是容易招惹蜜蜂的。妹妹一张脸生得花容月貌,若是被那不识趣儿的蜜蜂蛰花了脸,可就不好了。这样吧——”
汪侧妃伸手遥遥往不远处一指,语气带笑道:“那个地方我瞧着就不错,没有树、没有花,妹妹跪在那里思过,是绝不会被蚊虫缠上的。”
春儿顺着一看,登时拧紧了眉。
汪侧妃指的是水榭湖畔旁的一块空地,那里何止没有花丛树枝,分明连一片能够遮荫的瓦片也没有。
京城已经入暑,日头毒得很,楚姐姐倘若真跪在那儿,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中暑,更别说烈日曝晒定会损伤楚姐姐的容颜。
汪侧妃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太过分了!
然而,汪侧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笑眼盈盈、唇角上扬,一脸的纯良。
她眨眨眼,语气婉转,说:“怎么样,我这般为你考虑,护你周全,妹妹心中肯定很感激吧?”
“……”
楚亦姝两只手都捏紧了,咬紧牙关,心里生出一股想要起身一巴掌狠狠甩在汪侧妃脸上的冲动。
可是——
她不能。
王府里礼教森严、规矩严苛,就算是汪侧妃故意刁难、倚势凌人,眼下她也不得不低头。
“……是,奴婢知道了。”
为了压制内心的愤怒,楚亦姝用力捏紧双亲,指甲几乎都要扎进掌心,可她依旧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
汪侧妃看着她无可奈何的卑贱模样,脸上的笑容比身旁的月季花还要灿烂。
只不过,自然生长的月季美丽而绚烂,汪侧妃的笑却透出吃人般的诡异和扭曲。
然,就在这时——
“楚侍妾,你在这里啊,可叫奴婢好找!”
一个眼生的丫头走了过来。
“请侧妃、庶妃安。”丫头朝汪侧妃、刘庶妃行了礼,转头看向楚亦姝,说:“楚侍妾,奴婢是伺候陈侧妃的,不知侍妾如今可有时间,我们主子想请你去一趟云梦斋。”
陈侧妃……
楚亦姝恍惚一刻,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陈侧妃是敏仪郡主的母亲。因为敏仪郡主打小身体不好,陈侧妃一直在云梦斋小心照顾敏仪郡主,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出来走动。
如今陈侧妃身边的侍女月晴忽然要请自己过去,楚亦姝都有些诧异,不知所为何事。
汪侧妃眉毛一挑,瞪了楚亦姝一眼,哪里肯轻易放她离开?
她不满地瘪了瘪嘴,说:“你先回去伺候吧,我同楚侍妾还有些话要说,两个时辰后,楚侍妾自会去云梦斋见你家主子。”
在如此烈日下跪上两个时辰,应该足以毁了楚氏那张漂亮脸蛋了。
本以为这样就能把月晴打发走了,谁知——
月晴朝着汪侧妃拜了拜,低头恭敬说:“如此,还请侧妃允许奴婢在旁边伺候。”
“放肆!”汪侧妃眉毛竖起,目光斜厉,“我与楚侍妾说话,岂容你一个丫头在旁边听着!”
面对汪侧妃的怒火,月晴并不害怕,而是愈发恭敬了几分。
“侧妃恕罪,奴婢是万万不敢探听侧妃心意的。只是,奴婢出来的时候,我们主子说了,让奴婢一定要将楚侍妾请去云梦斋,奴婢实在不敢违逆主子的叮嘱,还请侧妃息怒。”
汪侧妃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虽然陈侧妃在王府里没什么存在感,王爷对她也算不得多上心,但,陈侧妃的父亲是朝中有名的翰林学士,颇有声名,纵然她的父亲颇有功绩,也得给这些翰林文臣以尊敬。
自然,她在王府里多多少少也得给陈侧妃一份薄面。
“行了,楚氏,你走吧。”
汪侧妃恨恨着,牙都要咬碎了。
今天算她运气好,竟有陈侧妃出面救她,下一次她若再落在自己的手里,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了她!
“奴婢告辞。”
顶着汪侧妃几乎能滴出血来的目光,楚亦姝虽是颔首低眉地走了,但她长长睫羽掩映下的眼瞳里却有名为不屈、不服的火光熊熊燃烧。
到了云梦斋,楚亦姝向陈侧妃行了大礼。
“奴婢谢过侧妃娘娘的搭救之恩。”
汪侧妃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今日若非月晴及时出现,搬出陈侧妃,她只怕难逃一劫。
然而,陈侧妃闻言只是淡淡笑笑,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摆摆手,让月晴扶她起来。
“楚侍妾说笑了,什么搭救不搭救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让月晴去寻你,的确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至于旁的……都是凑巧罢了。”
楚亦姝凝眸一刻,陈侧妃不愿提及搭救之事,定有她自己的道理,自己只管记在心里,往后再寻机会报答她的这份搭救之情。
“……那,不知侧妃究竟有何急事要寻奴婢?”楚亦姝问。
陈侧妃语气轻轻,“你也知道,敏仪这孩子身体不好,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能出门。我这个做娘亲的知她困在闺中无聊寂寞,四处搜寻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供她玩乐解闷,但,外头能买到的物件儿敏仪几乎都玩遍了,没什么兴趣。”
“嗯。”
然后呢?
楚亦姝还是没明白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陈侧妃抿抿唇,神色似有些不好意思。
“前些日子,敏仪不知从哪个丫头、奴才那儿听说,元祁新得了个叫华容道的东西,千变万化、有趣得很,非缠着我想要一件。我派人打听才知道那东西是你派人造了送去秋水阁的,只得一件。”
“是奴婢考虑不周,忘了敏仪郡主了,侧妃放心,奴婢回去就让人给敏仪郡主也打一件。”楚亦姝没有片刻犹豫就答应了。
且不说陈侧妃今日有恩于她,便是陈侧妃这份关怀敏仪郡主的慈母之心,她便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不过,既然要送华容道,她便不能独独缺了汪侧妃的玉仪郡主,不然汪侧妃肯定会剥了她的皮。
几日后,拿到华容道,敏仪乐坏了,见敏仪开心,陈侧妃也高兴,整个云梦斋里一派温馨喜乐。
望春阁里却不一样了,红竹将春儿送来的华容道递给汪侧妃,汪侧妃正眼都不瞧一眼。
“什么木头疙瘩也敢往我这望春阁里送,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丫头,拿出去扔了。”
汪侧妃不识货,并不代表旁人也不识货。
荣喜找的木匠见秦王府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打造这个小玩意儿,肯定有什么独到之处。想了想,他便私底下偷偷造了几件(毕竟是秦王府的图样,他可不敢多造),拿回家给自己和亲戚的孩子玩。
孩子嘛,总爱和自己的玩伴显摆自己新奇的物件。
随着时间的推移,毫不起眼的华容道,渐渐在京城的孩子帮里有了名气,最后竟传进了宫里。
这天,秦王退朝后,正要去户部再查一查天川府历年的账目,却被太子给叫住了。
“四弟。”
“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叫住臣弟所为何事?”
太子眼睛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大臣在附件后,往秦王身边一凑,压低声音道:“四弟,你可不讲义气啊,有了好东西,竟不与兄弟们分享,自己偷偷藏着掖着算个什么事?”
轰!!
太子此话一出,叫秦王内心猛然一震,短短一瞬间,脑中闪过万千思绪:太子知道什么了?
然,下一刻——
“孤听人说,你府上出了个新奇玩意儿,叫什么华什么道的。为了这个玩意儿,元景、元昌(太子的长子、次子)吵得不可开交。你赶紧给孤多弄几个来。”
秦王:“哈?”
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