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京城已经入了秋,片片树叶在阵阵秋风的吹拂晕染下,变得金灿灿、黄澄澄。
秦王府的下人们都换上了长裤长衫。
今日,汪侧妃披了一件粉底绣花的披风,提了食盒等在书房外面,希望能够见上秦王一面。
只可惜,秦王不肯见她。
守在门外伺候的荣喜朝她赔礼笑笑,说:“秋日天凉风急,侧妃还请回去吧,免得着了凉。王爷这段时间忙于政务,实在没有时间能见您。”
忙于政务……
听到这四个字,汪侧妃心里只觉好笑。
这已经是她两个月来第九次想要面见王爷了,每一次,王爷都是用政务繁忙的借口让她离开。
她拧了眉心,红了眼眶,往地上一跪,朝着书房幽怨又哀伤地说:“王爷,妾身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请王爷惩罚妾身、教诲妾身,妾身一定虚心受教,绝不有半句不满。王爷,你当真这样狠心,不愿见一见妾身么?”
“……”
回应汪侧妃的,是无尽的沉默。
见秦王如此无情,心中种种委屈情绪,一齐涌了上来。
吧嗒一下。
有泪从汪侧妃的眼眶掉了出来。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汪侧妃第一时间就将眼泪擦掉了,一向傲视众人的她,根本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丝毫脆弱的模样。
荣喜见状,心中唏嘘,他低头递上帕子,汪侧妃没接。
她红着眼,视线转向旁边,依旧保持自己高傲的仪态:“一会儿,王爷忙完之后,记得告诉王爷我来过了。”
荣喜点头应声,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说:刘庶妃说出那些事情后,王爷能看在汪将军的面子上不与汪侧妃计较,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汪侧妃往后想要复宠,难啊……
红竹过来扶她:“主子,我们回去吧。”
汪侧妃“嗯”了一声,搭上她的手,“走吧。”
主仆二人出了月亮门,刚走了几步,就瞧见一个门房的小太监急匆匆地往书房送信。
荣喜问是哪儿来的信,那小太监答说:“西北戎城张县令送来的信!里头还有楚庶妃的家书!”
“那快送进去吧。”荣喜侧身让出门,打了帘子。
远远的,汪侧妃亲眼瞧着这一切,心里说不嫉妒、不幽怨,那都是假的。
她要见王爷,王爷便永远忙于公务。
收到楚亦姝那个贱人的家书,二话不说就放进书房。
“主子……别难过了……”
红竹伺候汪侧妃十几年了,从没见过她这样伤心的模样。
红竹柔声宽慰:“主子耐着性子再等一等吧,将军去蜀川也有一段时间了,奴婢想……再过一两个月,差不多年关的时候,应该就能收到将军的好消息了!”
此次蜀川之乱,多少将领都束手无策,只要汪将军能一如既往的立下战功,得皇上亲赏,王爷会看在将军的面上重新待主子好的。
“……”
若是以前,汪侧妃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都会立刻生出无尽的底气,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可现在,不知怎么的,她心中愁思越发浓烈几分——
难道,王爷宠她、看重她、待她好,全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么?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像个逃兵,匆匆离开。
书房里
秦王扫了一眼门房递上来的信。
张之舟?
是西北戎城那个县令,他的信里会说什么?无非是想求一求他,看看能不能在人事上想点办法,把他调离戎城那个地方罢了。
秦王无甚期待地将张县令的信打开,谁知看了一眼之后,他一双眼睛即刻睁大了几分。
接着,他将信中内容看得分外仔细,最后——
“好!好!”
秦王笑着将信拍在桌上,畅快无比地呼出一口气,语气爽朗:“好久都没有这样让本王高兴的消息了!好!实在是好极!!”
“王爷?什么事儿啊?”旁边高祥好奇地问。
秦王却兴致大好地卖起了关子,对高祥说:“你让人给张之舟回信,告诉他,一定好好替本王将人给照顾好了!往后他张之舟能登多高、能走多远,就看他这一回了!”
说着,秦王已经起身拿了玄黑披风往外走。
高祥急急又问:“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墨韵轩!”
楚亦姝的身孕已三月有余,这些日子,她在秀姑和春儿的照顾下,吃得好、睡得好,身上长了些肉。
如今整个人瞧着,便像是羊脂白玉雕刻出的美人似的,肤如凝脂、皓白赛雪,一颦一笑都透着动人心魄的风情。
秦王到时,楚亦姝正在小憩。
原本这种情况,秦王都是不让人叫醒她的,等她睡到自然醒。
可今天,他实在等不及要将张之舟送来的好消息告诉她了。
楚亦姝揉揉眼睛,稍稍嘟囔着腮帮子,有几分起床气,“王爷?怎么了?”
秦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将那两封信递给她,语气里满是宠溺:“你看,这是什么?”
“呀!”
楚亦姝一下认出信封上楚归洵的字迹,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她自然第一时间就要拆楚归洵的信,但秦王却拦住了她,让她先看张之舟的信。
楚亦姝拧了眉,似有几分小脾气,张县令的信她才不关心呢。
秦王轻声哄她:“你看了就明白了。”
“好吧。”
楚亦姝瘪瘪嘴,将张县令的信打开,很快——
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秦王,“归洵,他,他帮张县令抓到了北狄的先锋队?王爷不会拿我寻开心吧?”
“信上有戎城知县的官印,怎会有假?”
秦王悠悠往后面的榻上一靠,脸上满是欣赏的神色,他说:“没想到啊,你弟弟还是个奇才!”
虽然身处险境,下一秒就可能没了性命,但楚归洵还是敏锐地观察到,那些人不似寻常马贼般散漫,一举一动都十分恪守规矩。
他注意到他们的刀不仅样式相同,就连刀身、刀刃的锋利程度都是一样的。普通马贼的刀剑大多都是抢来的,不会这样规制工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个人或许样貌、装束可以改变,但长年累月的习惯浸刻在骨子里就不好改了。
楚归洵认出了那个自称老四的人半跪认罪时行的礼,是北狄人惯用的礼仪。
张县令根据楚归洵的线索,立刻派人给刚调来边境驻扎不久的西河军大帅,乌钊,送去消息。
乌钊果断派出轻骑兵,长夜奔袭,将那一撮北狄先锋队悉数截获!
“你可知道,你弟弟也在乌钊将军的轻骑兵里?”
“什么?他怎么会成了轻骑兵?太胡来了!简直胡闹!”身为亲人,最关心的便只有亲人的安危。
然而,秦王眉梢却往上一挑,语气更是激昂:“怎么,你对你弟弟就那么没信心?”
“王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