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君醒来,已是一日之后。
虽然宫中太医全都尽心给她医治、给她施针,所用的药材也都是宫中上品。
可,当梁若君晕死再醒来,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像是生生苍老了四五岁。
张嬷嬷见她面容苍白,双眸无光,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太子妃,您……您……”
别灰心,往后,您和太子殿下还会再有嫡子的……
安慰的话,此时此刻,张嬷嬷都有些说不出口。
太子殿下本就和太子妃感情不和。
太子妃的这个孩子,本该是缓和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关系最好的粘合剂,可如今——
好好的嫡子,竟然生下来就带有弱症。
天家皇子,那都是要文武兼修的。
而按照太医的说法,这孩子身体不好,情绪不能有大的波动,不然就可能有性命之危。
如此一来,这孩子根本不可能习武骑射。
自然,这孩子往后也没有成为下一任储君的资格……
皇后娘娘这般寄予厚望,太子妃这样艰难才生下的嫡子,结果却……
如何能叫人不心凉意冷?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张嬷嬷在重重叹了口气。
太医之前就几次告诫太子妃,让她要清心、要静心,孕中多思对她、对她腹中孩子不好。
太子殿下也几次和她说,她的孩子,她得自己上心些。
可太子妃她却……
哎……
“哇哇……哇哇……”
也不知是不是襁褓里的孩子感觉到了屋内低沉阴郁的气压,一时哇哇哭了起来。
可。
梁若君听得自己的孩子哭,却连过问一句的心思也没有。
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孩子生了还不如不生。
直让下人把孩子抱出去,别在她耳边吵嚷得让她心烦。
“太子妃,不能这样的……”张嬷嬷理解她不愿见这个孩子的心情,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还是她和太子殿下的嫡子。
若她不好好照顾,太子殿下知道之后,只怕会更觉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对她态度更冷淡。
梁若君却自嘲地笑了笑,难道她尽心照顾好小世子,太子就会对她转变态度么?
不会的……
梁若君生产艰难,小世子元景又有弱症,楚亦姝更加仔细吩咐后院下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太子妃和元景小世子。
这是她如今的责任,也是她应尽的义务。
一相对比,东宫的下人们更觉得太子妃实在是有些太没有主心骨、太没有当好一个太子妃的觉悟了。
元景世子真是可怜。
身为嫡子,却身体不好,自己的母亲又这样不中用。
元祁世子就不一样了。
自己的母亲虽然去了,可楚侧妃却将他当亲生孩子一样用心照顾、尽心教导。
前几日的施粥之事,更是让元祁世子在京城百姓心中立下仁德之名。
看这样子,就算往后太子妃再生出嫡子来,也难和元祁世子相提并论。
宫里。
梁皇后也想到了这一点,坐在坤宁宫里长长叹了好几口气。
“若君这孩子怎么就……”
这样扶不上墙呢?
伺候的嬷嬷宽慰她,“皇后娘娘别着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您指点教导,太子妃会有长进的。太子妃会再有嫡子的。”
“嫡子不嫡子的,如今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了。”
梁皇后捏紧手指,想到元祁,再想到楚亦姝,只觉头疼得很。
这些年,太子身边有那么多女人,谁能想到竟是一个没了父母的西北女子拔了头筹。
当年,她也不觉得楚亦姝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如今……
她那个在军中的弟弟,风头一日高过一日,皇上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还有原来在她身边伺候的那个侍女,搞出个什么红袖营、青娥小队,也获皇上大加赞赏。
这才过了几年。
原来那个无根无依,如同江上浮萍一样的楚亦姝,身后竟有了不俗的依靠。
再加上元祁世子又由她抚养……
“不行,不能让元祁和她继续在同一阵营,共乘一条船。”
不然,他们相互为依靠,相互为支撑,凝成一股难以撼动的势力,她之前的谋划就全泡汤了。
不仅必须把他们两个分开,最好还能分化他们二人,尤其是让元祁对楚亦姝心怀芥蒂,不让元祁继续相信楚亦姝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皇后娘娘……”
旁边的嬷嬷凝了眉心,若没有合乎情理的由头,几乎无法说动太子,把元祁世子从楚亦姝身边带走。
“是啊……”
梁皇后脸色也不好,若是有个合理的理由就好了,可是,她要到哪儿去找这样一个理由呢?
……
御书房
明宣帝眸光凝凝,一边看着御案之上各地呈上来的奏折,一边又拿着西河军呈上来的战报,神情很是复杂。
“父皇,怎么了?”
太子见明宣帝很久都没有说话,不由问了一声。
“……”
明宣帝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深邃眼瞳深处,似闪过一道亮光。
他看向太子,把那个在他心里思索又思索大半年的想法说了出来。
“太子,你觉得,明年的春闱科考,朕下旨让女学生也能参加,如何啊?”
“女学子?”
太子心头一跳,虽觉诧异,但,很快就明白明宣帝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了。
自顾春儿回到戎城后,她在西河军里组的红袖营、青娥小队,几次立下奇功,使得北狄人为了她们而专门加大防备,让北狄被迫消耗了不少人力物力。
而且,那些不适合进西河军的孤女,顾春儿还把她们组织起来,和张县令一起在戎城特地开设了一个织布所。让她们专门给西河军的将士们做四季的衣裳、鞋袜、手套。
要做衣裳鞋袜,就得和其他出产棉花、布匹的城镇加强往来联系,多了货物往来。
而且随着货物往来次数变多,也有其他货商将更多东西卖往戎城,再将戎城特产的瓜果卖往中原地区。
张县令在奏折里说,戎城今年的税收较之往年提高了一成。
父皇一定是看到戎城和西河军的变化,愈发觉得女子里也有不少有识之士,只要运用得当,也能为大周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可是——
“父皇。”
太子深深,“让女子参加科举,不合祖制礼法,一定会有很多人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