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素梅踏出派出所的那一刻,已是日暮西沉,天色渐渐昏暗。她身无分文,心中不免有些迷茫和无助。思索片刻,她决定还是前往医院,杜小义若是不出自己的意料,应该还在病榻上躺着。去那里,她或许能以护工的名义,在病房里找个椅子拼成床铺,凑合度过这一夜。
她心里清楚,这个念头似乎不太光明磊落。名义上是去探望病人,实际上却是为了找个栖身之地。为了减轻内心的愧疚感,她在空间商场里挑选了一个精致的水果花篮,里面装有柚子、橙子等在这里目前还很罕见的水果。原本她只想拿些苹果,但又觉得单单苹果似乎不足以表达杜至虞对自己的帮助之情,毕竟杜小义是杜至虞的儿子,于是,她便冒险,挑选了这些相对特别的水果。她心中暗自盘算,如果有人问起这个水果篮,就撒个小谎。
杜小义的身体还在康复中。此刻,病房内气氛温馨而宁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母子俩身上,映照出一幅和谐的画面。杜至虞不放心找护工照料儿子,自己亲力亲为更放心,正是早餐时间,杜至虞正喂杜小义喝粥,做完手术不过两天,他暂时只能吃流食。杜至虞眼神中满是关爱与担忧,而杜小义虽然身体虚弱,但脸上却洋溢着坚韧与乐观。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哈咯!猜猜我是谁?”梁素梅俏皮的把水果篮挡在脸上,声音故作怪异。
杜至虞被那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吸引,她立刻听出来是梁素梅的声音,“小丫头学坏啦!”她一边笑着回应,一边转头望去,却瞬间被眼前的水果花篮惊到。多么精致的花篮啊,鲜艳的花朵缠绕在提手上,一束月季花优美的躺在其中,粉色、黄色、红色等多种颜色的花朵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她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过花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她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青涩的年纪,她和丈夫还未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一起相约爬山。那天,他们在山间遇到了一片盛开的小黄花,丈夫轻轻摘下一朵,送到她的手中。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那朵小黄花轻轻打开,充满了甜蜜与幸福。
她把那朵小黄花小心翼翼地夹在书记里,制作成了标本。如今,那朵小黄花标本依然完好无损地躺在她的书架上,她从未舍得扔掉。因为那不仅仅是一朵花,更是她和丈夫情感的见证,是他们青涩岁月中最美好的回忆。而今天,这个意外的水果花篮,又让她感受到了那份温暖与幸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纪。
梁素梅看到了杜至虞脸上的欣喜,微笑着递到跟前“阿姨,这束花送给你,这个水果篮是送小义哥的。”
“小梅,你在哪弄的水果花篮?镇上似乎没有卖的。”杜至虞接过礼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着梁素梅问道。
梁素梅眨眨眼故作神秘的说“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人,看不清长相,他在暗处叫住我,说完用花篮换粮票,我看着很漂亮,就同意啦!”
杜至虞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没有过多质疑。而杜小义此时被柚子和橙子吸引了,这两种水果他见都没见过“小梅,这是什么?”
“听大胡子说,这叫柚子,另外这个叫橙子”梁素梅回答。
“真想现在就尝尝啊!”杜小义为自己现在只能吃流食而感到遗憾。杜至虞也为他感到惋惜,安慰儿子“小义,你现在忌口,这些只能给妈妈吃啦,但是你放心,我吃完一定会告诉你是什么味道,你就可以想象成自己已经吃过了。”
杜小义被妈妈厚脸皮的话气的直翻白眼。梁素梅则在一旁忍不住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杜至虞“阿姨,有砸蒜锤吗?”
“有,但在家里,你要这个做什么?”杜至虞疑惑。
“先保密,您现在方便吗?我和您回家拿”梁素梅神秘兮兮的说。
“我骑自行车回去拿,我家离医院不远”杜至虞说。
“也好,我在这照顾小义哥”梁素梅说。
“嗯”杜至虞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门。
“小梅,你要砸蒜锤干什么?”杜小义不解的问。
“唉,看你这么可怜,我辛苦一下,弄点好喝的给你”梁素梅并没有直接回答是要榨水果汁,因为她不清楚这母子俩是否真想把为数不多的柚子和橙子榨成汁,毕竟这是很浪费的想法。
“你不会要给我做蒜汁吧?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杜小义想到砸蒜锤是砸蒜的,于是就这样以为。
“哈哈哈哈哈哈”梁素梅大笑。
“你笑个屁,等我重振雄风之日就是你匍匐在我脚下之时!”杜小义放言。
梁素梅听这话怎么有点别扭,没好气的说“小义哥,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又继续追问“杜阿姨一直这么幽默吗?”刚刚梁素梅听到了杜至虞的玩笑话,似乎这个阿姨外表是和蔼的中年妇女,但她的内心似乎充满了些许不羁和独特。
“其实她不经常开玩笑的”杜小义解释道。
梁素梅从杜小义的话语中捕捉到出些许伤感,于是便不再继续讨论关于杜至虞的事情了。
她始终对杜小义受伤的事件感到好奇,因为从那位送菜的大伯口中得知,近几年这几个村子通往镇上的路上几乎未曾发生过打家劫舍的事件,村里人穷得几乎没什么值得打劫的,如果真的要打劫,匪徒们也更倾向于去长途路上。她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于是便对杜小义说:“小义哥,你给我讲讲那天你遇到匪徒的事情吧!”
杜小义眉头紧皱,他回想起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那两个匪徒见到他便像饿狼般冲过来挥舞起拳头向他身上砸去,似乎目的不单单是抢劫,他由于在防疫站工作,要长期和动物打交道,牛、猪等这些体型偏大的动物也需要在打针或检查时应对,所以他有着一把子力气,他敏捷的闪身躲过,其中一人试图抓住他的手臂想反绑在身后,却被他挣脱开,他顺势把那匪徒按在地上用膝盖抵住那人的腰部,握紧拳头重重的砸在那人脸上,他想摘下身下匪徒的面罩,另一个匪徒却从背后扑了上来用手臂紧紧锁住他的肩膀,而那个被他打了一拳的匪徒,借机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扎在他身上。鲜血喷涌而出,他痛的躺倒在地上,清醒过来便是在医院内。
“他们似乎和你有仇”梁素梅静静的听完杜小义的描述分析道。
杜小义点点头,却始终猜不到是谁,因为他平时工作、生活中并没有和别人起过冲突。“啊啊啊!”他想破脑筋也没能想出来,思绪烦乱,不由得叫出声发泄。病房外的护士以为患者又遇到二次创伤,赶忙跑进来查看,梁素梅赶紧用被子捂住他的嘴。护士看到患者被被子蒙住头,而眼前的女孩正用手拽着被子的两个角,便狐疑的看着她问“同志,你这是做什么?”
梁素梅此看着手中令人误会的动作尴尬的笑笑,决定实话实说“我...我是怕他叫声太大,打扰到其他病人”
“病人本身很痛苦,即便叫出声也能理解,你这样捂着他很危险,他会窒息,而且也会干扰我们查看康复情况”护士喋喋不休的说。说完掀开被子看伤口并没有发炎出血的症状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梁素梅面无表情的看着杜小义说“拜你所赐,我差点被人家当成杀人未遂的嫌疑犯”
杜小义被她的样子和话语逗得实在忍不住,嘴角不自觉地咧开,然而,这一笑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痛瞬间加剧,仿佛有针尖刺在上面。他急忙努力憋住笑声,生怕再次触动伤口。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呼吸变得均匀,经过这番调整,疼痛终于有所缓解。
“两个调皮鬼在笑什么?”杜至虞手中拎着砸蒜锤走进屋,看到两人的表情都带着笑容,于是好奇的问。
“妈,你要是还不来,我就被杀人灭口了”杜小义故作抱怨。
“呸呸呸,你小子一天嘴上没个把门的,到底怎么回事?”杜至虞最听不得儿子说什么杀啊死啊,尤其是儿子现在刚刚经历过凶险。
杜小义和梁素梅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杜至虞。看着他们俩在那儿热热闹闹、叽叽喳喳的样子,杜至虞突然间心头一动,仿佛看见了一个美好的画面:若自己有个可爱的女儿,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一群孩子围绕在身边,嘻嘻哈哈,无拘无束,充满着无尽的温馨和快乐。这个念头让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温柔而又向往的微笑。
梁素梅从杜至虞手中接过砸蒜锤,连同杯子一起去开水房洗干净。她把橙子皮剥开,把果肉掰碎放在杯子里,又用锤子或是按压或是轻砸。“小梅,你好聪明啊!”杜至虞终于想到梁素梅要做什么,不禁发出感慨。她轻轻的把弄着梁素梅的小辫子,越看这个伶俐的女孩越喜欢。
“小义哥,尝尝吧!”梁素梅把研磨好的橙汁移到杜小义嘴边,慢慢的注入他的口中,清甜、酸爽、又有一点微苦,味道和他吃过的橘子很像,但是比橘子更沁人心脾。
“小梅,谢谢你!”杜小义语气中满含恳切。
梁素梅放下杯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看着这对母子,真诚的说“杜阿姨,小义哥,我现在自由了,您们帮助我摆脱了包办婚姻的枷锁,让我的世界再次照亮,让我有机会去追寻我设想过的精彩的生活,我不知道用什么报答你们,现在只能尽我所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杜至虞听了这番话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自由对她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她独身一人带着儿子生活,她即便什么都不做,身边也会出现许多闲言碎语,她尽力把自己打扮的土气,却难掩与生俱来的美丽,那些有家室的男人们为了和她共度良宵,经常会想方设法把夹带纸条的菜丢到她院子里,这让她很是困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抗拒孙迹灰的骚扰,进而又接受了与他同眠的要求,自从和孙迹灰在一起后,那些骚扰她的男人都一一接到了警告,纷纷收敛了自己的行为,从此她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里有光的女孩,就像看到了曾经怀揣梦想,勇往直前的自己,她欣慰的抚摸着梁素梅的头发温柔的说“孩子,自由的路不易走,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但你要坚信,你的选择是值得的。阿姨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支持你、鼓励你。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或阻碍,只要在阿姨的能力范围内,都会尽力帮助你度过难关。”
“阿姨~”梁素梅撒娇似的依偎在杜至虞怀里。
“妈,抱错了抱错了,我才是你亲生的!”一旁的杜小义看到这一幕心里直泛酸,母亲好像从未像人生导师似的这样对待过自己。
梁素梅这一夜,暂且从杜至虞的手中接过了照料杜小义的任务,使得杜至虞可以安心地返回家中,在温暖的炕上享受一宿舒适的睡眠。
第二天,杜至虞早早的来到医院,她说请梁素梅吃饭的事一直还没履行,今天务必要带她尝尝国营饭店的麻婆豆腐,其实是她自己爱吃,但是她就是想把自己爱吃的食物分享给喜欢的人,梁素梅这次倒没客气,因为她真的饿了。
国营饭店内淅淅沥沥的坐着几位吃饭的人,这个时期镇上家家户户都习惯吃两顿饭,所以也没什么早中晚餐,两顿吃的都是主食。
“杜姐来了,还是老样子?”服务员一见杜至虞进门便殷勤的上前询问。杜至虞的老样子就是麻婆豆腐加一个窝窝头或者一碗二米饭。今天还带着梁素梅一起,不能只点一道菜。于是让服务员稍等,看向梁素梅问“小梅,除了麻婆豆腐,你还想吃什么?”
梁素梅推脱说一个菜就够了,可是拗不过杜至虞的再三要求,只能妥协,微笑着对服务员说“那就再麻烦加个炝炒豆芽吧”
“豆...豆芽?”“豆芽?豆芽是什么?”服务员和杜至虞一同疑惑的看向梁素梅问道。
“豆...豆芽就是豆...芽啊?”梁素梅也结巴起来,她本想为杜至虞省钱点个便宜的菜,竟没想到眼前这两人都不知豆芽为何物。
“我去问问大厨,没准大厨知道呢”服务员急忙小跑到后厨,“牛师傅,顾客要一盘炝炒豆芽。”
“什么?”牛师傅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于是询问。
“豆、芽!”服务员一字一顿的说。
“豆角和木乐芽?木乐芽是应季菜,这大夏天的,我上哪给你找木乐芽?”厨师最烦的就是顾客乱点菜,又是要这个季节没有的木乐芽,他不耐烦的撵人“没有没有,去去去!”
“哎呀牛师傅,不是豆角也不是木乐芽,就是豆芽!豆芽!”服务员一时不知怎么解释,手忙脚乱的说。
牛师傅眉头紧锁,心想该不会遇上找事的吧,他放下炒菜的大勺子,跟着服务员出来,他以为是小地痞之类的,没想到却是他认识的杜至虞和一个小姑娘。
他不解的盯着两人竟有些语塞,不知如何开口,他本想如果是小地痞就直接干脆的呵斥两句把他们赶的远远的,但此刻面对的是两位女士,那些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
梁素梅瞧着那位壮实的牛师傅大步流星地朝她们这边走来,心里微微一颤,有些发怵。她赶紧挤出一丝略显尴尬的微笑,轻声细语地说“师傅,没有豆芽就算了,随便什么菜都行的,嘿嘿。”
“哦,小姑娘,就是你想吃豆芽啊,我在阳山镇炒了10来年的菜,就没听说过有豆芽这种东西,你倒是跟我说说,豆芽到底是什么?”牛师傅暗自思忖,年轻人竟喜欢整些洋活,也不知从哪知道点新鲜东西就想上这来显摆。
梁素梅一听国营饭店的大厨师竟然都没听说过豆芽,心里暗想,阳山镇全镇大概都还没见识过豆芽吧。回想起上一世,她可是个自制豆芽的小能手,如今到了这一世,说不定能当个发豆芽的领头羊,或许还能因此大赚一笔,哈哈哈,想到这里,梁素梅似乎看到了金元宝和金币纷纷向她滚来,不禁面露欣喜。等回村后,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把发豆芽这事业给开展起来。
“师傅,我就会做豆芽,等下次来镇上,我一定会带一些给你品尝”梁素梅拍着胸脯保证。
牛师傅虽然没见过梁素梅,可是杜至虞他是认识的,杜至虞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就看在杜至虞的面子上,暂且相信这个小姑娘,“好的丫头,说话算数,我可是非常期待!”
“嗯!一言为定!”梁素梅做了个oK的手势。这个手势又让牛大厨看不顺眼,又在内心吐槽起来:年轻人竟整些洋活!
牛师傅做的麻婆豆腐确实好吃,用的不是后世流行的嫩豆腐,而是老豆腐,红油从豆腐的裂缝处渗进去,酱料薄薄的一层并不浓郁,味道却没有淡化,椒香和麻辣混合着豆腐的软糯还有豆腐表皮的一丝焦脆,在口腔里和谐共处慢慢融化,回味无穷,让梁素梅赞不绝口。梁素梅的反应让牛师傅傲娇起来,内心暗爽:年轻人就是没见过世面,什么豆芽槽牙大板牙,一盘麻婆豆腐就让她开了眼了,豆芽,哼!哪比得上我做的麻婆豆腐香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