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儿向我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我期待转变。」
我目送她离去,目光如水。「宁雪儿,往后你会知晓,与我为敌并非善选。」
「白炎,」我继续道,「传令下去,是时候动动宫中的棋子了。」
白炎抱剑,笔直地站立着,「遵命。」
我望向天边,魔王寨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游戏开场了,陆砚绎。你会看到一个全新布局者的——手段。」
令牌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我对此早有预料。但令我意外的是,它是以这种方式被发现。
太后七十大寿那天,空气中都凝结着沉闷的味道。
我跟随在夫人小姐之中,感受着一股股灼热的目光投来,她们的窃窃私语,不,简直是明目张胆的讨论,逐渐在我耳边清晰起来。
面对这一切,我已不再是初来乍到的惊慌失措,一切不过小菜一碟。
发觉我又一次置身于权谋的旋涡之中,这次我反倒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局出这一招。
苏沫,既然你愿意再次沉醉于被人关照的温柔乡,那我便依你所愿,让你再次成为堂堂正正的沫颜。
「沫颜。」是宋彦的声音,我抬眸,与他对视着。
「前面的话,我若有所失,亲爱的。」宋彦向我伸出手,握住了我戴着白玉镯子的左手,这样容易让人误解的姿态,该如何是好呢?
我瞥向台上的陆砚绎,眼中的戏谑清晰可见。
是的,我让你看清当下的局势,那时我尚是你的妻子,却和我最心爱之人双手紧扣,步步退让,最终还是斩断情缘,与你渐行渐远。而现在是你筑巢引凤,我积极配合的一场权谋大戏,宋彦是我展位的一步棋,而下一步棋,是你应该如何应对。
从你露出错愕的神情来看,宋彦的戏演完了,该你了,我的对手。
而你迎着我的目光,竟微微一笑。
你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欣赏的意味,我的未来夫君,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吗?
令牌的事很快有了新的眉目。
就在太后的寿宴上,一侍卫声称在祝殿零星发现一个令牌,陆砚绎命他呈了上来。
霎时,全场都安静了。
我意识到不好,因对陆砚绎再三失望,甚至是心存怨恨,我已很少保持对他的信任,甚至蔑视,即使他从无荒唐之举。但我还是失算了,我知道今日是沫颜与他迎来转机的日子,我却对此选择漠视,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重新扮演那个温柔的沫颜,还是笑着说句再见。
我心有不甘,一切来得如此急转直下,连我布置好的所有后手都来不及施展。
陆砚绎命人将令牌拿到了我的手里。
众目睽睽之下,令牌发烫,烫得我紊乱了呼吸。
我言行一致,将真实的自我呈现出来,我何错之有?
即使令牌的图腾与我手镯上的纹路惊人的相似,即使我已然忘记令牌之事,即使我与宋彦的「互动」显得不那么光明正大。
这一切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保持着微笑,也保持着镇定。
陆砚绎对我说,「苏沫,看来我对你的庇护来得太久了。」
我摇了摇头,看来只有一个人,不需要任何证据,就可以决定我的命运。
真是让人觉得讥讽。
我的辩解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是你,陆砚绎。你的庇护?」我嗤笑着,「这算什么,恩赐?亦或是……」我任凭陆砚绎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亦或是,你早已对我产生了……爱慕之心?」
我空洞着双眸,「既然如此,你突兀的指证又有何意义?既然你口中所谓的证据,只不过是真相的另一种展露形式,你又何必在我面前伪装呢?」
「既然你如此不屑一顾,为何不给我定罪,将我押上断头台?」
「既然我已是你的嫌弃,何不放手一搏,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陆砚绎突然向我靠近,呼吸间全是酒气,这世上的酒,应该只有眼前这款能完全灌醉其中的高手。
「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会如何?」
他微醺的眼眸似是要望进我的内心深处。
他说,「你真该看看自己在争论时的样子,火光在你眼中回旋,就像一只绝境反扑的困兽,带着笃定前方必有猎物的自信。我喜欢这样自信的你。」
我耸了耸肩,「没人能在审判我这样的事情做到处之泰然。」
「那我,现在可是犯了大忌?」
我淡笑着望向他,「只有旁观者才会感到不适。」
他又问我:「告诉我,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旦开始回答你,将没有终结之时,而不回答……」我在他的发间亲了一下,「而你不该问这样的问题,这样先行告诉你答案的问题。」
击溃一个人坚硬外壳的方式就在这里,温柔或强硬地满足他所有的需求,但除了面子,你什么都别想要了。
若是以往的沫颜,肯定会理会那满嘴跑着醉话的疯子,甚至还会欣喜若狂的。
可如果我不是她呢?
枕着巨大的酒醉,陆砚绎在我眼前一遍一遍地睡去又醒。
我看着他紧拧的眉头,陷入沉思。
「你……你对本王做了什么?」他醒来,凝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凶兽般警觉起来。
我粲然一笑,「心疼吗?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吧?」
「真抱歉,你的眼圈因为下药而青黑,对于喜欢沉思的你来说真是太不幸了。」
「全当陪我演戏了,毕竟我早就该下戏了,对吗?」
「还有,说来可笑,亲手为自己的妻子下药,这种无耻之事你大概也是第一回干。」
「看来,不管是嘴还是眼睛,没有一样对你忠诚。」我摩挲着他的耳垂,不轻不重,「真有趣,就因为一个一知半解的验症,你居然也不抵抗?」
他只定定地看向我。
他看得那样久,那样认真,宋彦,你还真是个值得等待的家伙。
「你不觉得,是我摆了你一道吗?」
「我的宋彦,不会如此无趣吧?」
他笑了,不知为何,我从他的笑中看出了几分生气,「真可惜,如果我不是你的敌人就好了。」
他勾了勾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你这女人,真是愚不可及。这一局注定了是你的失败,让我瞧瞧,浪荡轻佻的苏沫要多久才能恢复原样。」
千变万化的情绪倏忽聚在眼底,但终究,一切归入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