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年满怀希冀的目光中,秦罗敷还是走了。
容怜身体僵住,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了。
青年双手紧紧握拳。还是……不行吗,她难道不是改变这一切的变数吗?
“你在失望什么?”蒋夫人揪着青年的衣襟,“阿怜不会是希望有人来救你吧?”
容怜没有说话,陷在一种想不通的情绪里面。
“我的好阿怜这么多年了,还学不会认命吗,你这辈子就是一个漂亮的物件,是任人赏玩的命。”
“不要去试图逃跑,你跑不掉的。”蒋夫人冰冷的声音响起。
容怜顿时红了眼眶,心里升起巨大的耻辱感,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挫败和绝望。
难道既定的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吗?
无论如何躲避,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运行的轨道,可他不过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连这都是奢求,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一切,为什么。
青年死死抓着身上的衣服,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命运吗?可我凭什么又该低到尘埃里。”容怜想不通。
他原本只是因为父亲不够爱他们,所以抛弃了他们母子。
母亲或许是不够爱他所以才会舍得在他年幼时撒手而去。
也许是那些叔叔阿姨不够爱他,所以才会将他卖入琴艺馆供人玩乐。
所以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得到别人的爱。每一次的轮回他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去相信任何人,可还是忍不住因别人指缝里施舍的一点怜悯而心怀期待。
他就像一只卑微的虫子一样去奢望别人的爱,去祈求别人的怜悯。
“因为没人爱的人就该低贱到尘埃里。”将夫人叹息一声,“只要阿怜好好服侍安分守己,本夫人是不会亏待你的。”
蒋夫人很擅自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毕竟容怜这身段这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哄好了怎么都不吃亏。
青年没反应,对蒋夫人的话视若无睹。反而妄图挣脱束缚,蒋夫人一个不留神竟真被容怜逮着了机会。
可还没等青年爬几步,蒋夫人便大步追上。“阿怜可真不乖,不听话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蒋夫人是修士,容怜一介凡人又怎么可能反抗得了。
说着一只手提起容怜的脚,粗暴的把人拖回去。
青年嘴角都被咬出血来,指尖死死扣住地板。
“扣扣扣。”敲门声响起,屋内安静了一瞬。
“谁?”蒋夫人语气很不高兴。
“夫人,秦仙师在门外求见。”
地上的人眼睛蓦然亮起,宛若新生的星辰亮的吓人,蒋夫人却无暇顾及。
“本夫人已经歇息了,让仙师明天再来吧。”
“这……小丫鬟语气犹豫。
“夫人勿怪,在下夜观星辰,发现府中黑气萦绕,实乃不祥,恐夫人近日有血光之灾,这才出此下策,还望见谅。”秦罗敷在门外出声。
修真界向来信奉天地命理,因缘际会。蒋夫人一听那还得了,马上将人请到正厅。
“今天便宜你了。”
青年揽起衣服,神情恍惚,所以她还是出手帮自己了吗。
秦罗敷从将夫人的院落出来,整个人都处于浑浑噩噩中。
真失败,还是改不了心软的毛病。容怜可是主角,无论如何都不需要她这个配角拯救。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希望这次的插手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秦仙师,请留步。”清冷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罗敷顿住脚步,回头。青年站在菩提树下,灯笼的光为其蒙上一层流光薄纱。
容怜快步走来,胸膛起伏不定。他凝视着秦罗敷,目光柔软,眼角浅浅泛红。
“容公子有什么事吗?”秦罗敷不打算与他过多接触。一开口就是不欲多言的口吻。
罗敷的态度,青年不可能感觉不到。容怜张嘴,哑口无言。
“既然容公子没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罗敷说完没有停顿抬脚就要离开。
“多谢秦仙师出手相救。”青年声音上扬。
秦罗敷不得不停下。“在下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容怜上前几步,执拗的看着她。
突然间抬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素白的外衣从雪白的肩头落下。
秦罗敷连忙别开视线。“公子这是做什么?”
容怜牵起她的手,指引她抚过身上的累累伤痕。
秦罗敷拒绝不得,青年神情脆弱,仿佛一用力就会消散。
“这是父亲生气的时候,用茶盏砸的,当时流了好多血,可疼了。”
指尖被指引摸到肩膀,摸到一块凸起的伤疤。
“这是偷吃叔叔家的馒头,被叔叔用开水烫的。叔叔说野种是不需要吃饭的,但是我真的太饿了。”
指尖来到手臂,摸到的是坑坑洼洼的不平。
“这些是管事姑姑用教鞭打的,每次琴弹不好都要受二十鞭。”
“对了。”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牵着秦罗敷的手来到腰腹的位置。“这里有一个琴艺馆贱奴的标志,是用火烙出来的。姑姑说入了琴艺馆就是要被人一辈子踩在脚下的命。”
“仙师,我给你看看这个印记。”说着竟要将身上的衣裳拉下来。
秦罗敷赶忙将手抽出来,帮他拢上衣服。“不用了。”
青年身子僵住了,神色悲戚似乎要落泪。“所以仙师也觉得我这卑贱之人不堪入目吗?”
“不是,你不要乱想。”
“既然不是,那为何不敢看?”容怜的声音嘶哑。
秦罗敷:“……”
“吾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岁那年母亲身染重疾无力回天,叔叔婶婶便将吾卖入琴艺馆,所以便遇到了蒋府少夫人,蒋夫人见吾天资聪颖将吾招揽至身边。”
“蒋夫人素喜年轻貌美的小公子,前些年夫人也只是召我等弹琴奏乐,后来蒋老爷中风偏瘫,便越发肆无忌惮,好几位小公子忍受不了自杀而亡。”
秦罗敷蹙眉,“容公子……”
“秦仙师可知道吾这几年来是怎么过的吗?”
“吾每日不仅要在馆主的打骂声中练琴,还要去学那些侍弄人的技巧,像个玩物一样被那些个达官贵人挑来挑去。”
秦罗敷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公子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帮不了你。”修士插手凡人界的事情是破坏天地法则,要遭天谴的。
她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熟的男人葬送自己的前程。
“秦仙师……”容怜泫然欲泣,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宛若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秦罗敷终究是不忍心,忍不住开口安慰。
“容公子并非是池中之物,只不过是一时龙游浅水,还请公子莫要心灰意冷。不入龙虎局,不得常清净,公子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