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西的教会和王权混杂在一起,在不少时间里,还是前者居于上风。
过去欧洲人大多称颂天主的荣光,歌颂教皇的伟大,给教会缴什一税,但却不一定会给国王缴纳。
这自然引得国王的不满。
虽然他们统治的地方远远不及大明,统治的方式也远远比不上中国人的早熟,思维方法还残留了不少日耳曼蛮夷时代的痕迹。
但他们到底是统治者啊!
真正聪明的人,也不会全然的相信一个人格化的神,而且还是个天天找你要东要西的“无所不能的主”。
想当初日耳曼人宣布皈依天主教,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借助在西欧影响力本就强大的教会,来巩固自己的统治。
不过教会势力根深蒂固,王权在日耳曼蛮族体系下,也一直磕磕绊绊的,无法实现大范围且高效的集权。
西方雄主如法兰克帝国的查理曼,死后就迎来了三个搞分裂的孙子。
所谓的帝国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只有教会屹立不倒,这让欧洲人如何去相信国王的强大?
好在时间过去这么久,日耳曼人在西罗马的故土上扎根久了,总能被历史长河的浪花,推着往前走一点点。
像后世人送外号的“天主孝子”的法兰西,就是率先踏出强化王权这一步的国家。
一百多年前,法王腓力四世就召开三级会议的机会,扩张了自己的权力,削弱了教会影响。
后面更是发生了“阿维农之囚”,让教皇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霸道总裁。
……
所以见识到朱见济在东方帝国的地位后,法国代表也不由感慨,“不知道我国的君主,何时能像大明的皇帝一样,拥有如此权威。”
文艺复兴在西方也已经展开了,不说其中有多少水货,折腾出来了多少“借古讽今”的典籍,但能搞起来,起码证明“西欧不直罗马教廷久矣”,是有群众基础存在的。
而且那些抨击教廷的人能好好活下来,背后八成也有势力为之依靠。
像法兰西这等西方大国,派使者来东方,想要通过它获得的不止是钱,还有权——
光是巩珍一支外交队伍就能够轻松击败令人头疼不已的海盗,那如果是正式军队呢?
自己跟大明建立军事友好关系,岂不是真能开山立派了?
“还有一件好笑的事呢!”
固怀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笑着跟兄嫂分享道,“罗马教廷的跟和京城里的景教徒打起来了!”
朱见济疑惑了,“这怎么回事?”
罗马教廷跟景教为何突然起冲突了?
人性扭曲,道德沦丧?
原来,在朱见济率军出行后不久,眼见皇帝都不在北京城里,这些外国使团便于四周多活动了起来,想要更深入了解下大明的生活情况。
而教廷使者久闻东方有一支基督教派存在,想着能在这边扎根数百年之久,影响力估计有点,自己可以通过与之交流,替天主在东方传播光辉。
但他根本没有预料到中国文化强大的同化能力,早就把景教改造了多次。
影响力最为广泛的佛道二教在中国都得跟着这边的规矩来,何况景教一个唐朝时期才传入的外来户?
眼下,除了还承认“天主”,景教跟基督教原教义早就相差出十万八千里了。
只是在接触之初,教廷使者只会说一点中文,听也听不太懂,北京这边的景教徒对蛮夷外语更是一窍不通,念的经都是汉语“信达雅”翻译出来的。
所以在沟通不畅的情况下,双方用微笑勉强维持了短暂的融洽时光。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后面卖笑卖的多了,双方也就加深了了解。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要说景教的来源,其开山祖师本就是东正教分支,乃君士坦丁堡牧首聂斯脱里一手创立的。
可惜其人在提出“神、人二性二位”、不承认玛利亚为天主之母,否认炼狱存在等等教义后,当即被东正教视为异端,驱逐出了罗马境内,部分教徒逃至波斯,由此发展壮大,再传入东土大唐。
及至明朝,景教还在原教义上吸收了儒释道的一些观念,形成了崇尚祖先,提倡礼教道德等新教义。
这对罗马教廷来说,如何能忍?!
异端就该被烧死!
而景教这玩意,更是异端中的异端!
基督教自从东西二分后,就把对方各自视为异端邪说,有的时候斗争起来,比异教徒还难以容忍。
罗马教廷之所以能够接受佐安一家,一来是馋他们家的排面,企图借机重新一统基督教。
二来,则是因为东罗马已亡,东正教也苟延残喘,不成气候。
周边的异教徒步步紧逼,自然也不值得教廷把它放到眼里了。
在罗马方面看来,自己是一家独大!
可谁他妈知道,在东方还有这么个诡异的基督分支?!
混杂了东方文化,并且在生活上还习惯以中国思维为主的景教徒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恶魔般的存在!
教廷使者恨不得当场就给他们用圣火驱邪,骨灰都给他扬了!
而在中华皇帝的铁棒之下,景教已经习惯了跟其他宗教和睦相处,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激烈的斗争了。
但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个色目杂种竟然敢在大明都城里对自己动手,必然是恶徒!
打这种垃圾是没必要多说话的。
于是双方互殴了一顿,最后闹到了大理寺手里。
执掌大理寺的朱骧表示“任何人到了大明都得遵守国法”,先动手的又是罗马教廷的使者,自家国民只是正当防卫,所以结果是把前者打了十几大板,关押了起来,后者放回了家。
教廷使者何尝受过这等对待?
当即在牢里搞了绝食,不断的向着天主祷告,希望祂降下神罚,惩处这里的异端。
如果不是因为饿到后面受不了东方饭菜的香味,养尊处优的使者还会继续他阶段性的绝食,以示抗议。
“那人放出去了吗?”
到底关乎到东西方往来,朱见济虽然对朱骧的做法很赞同,也免不得过问一句。
固怀继续笑,“肯定放出去了,这都多久了啊?”
“他们只是打了一架,受了点皮外伤,关也关不了多久的。”
“那个使者放出去的时候,还明显长胖了十几斤呢!”
而佐安跟固怀分享这个笑话的时候,笑得比她还夸张。
佐安信的是东正教,也的确认为景教发展成现在这样,比最开始还难以让基督徒接受。
但她可比教廷的人识相多了,知道这是谁的地方,自己还有求于对方,根本不会去多事。
见到教廷出这么大的丑事,她没当面嘲笑算是有礼貌了。
“啊,这……”
朱见济也哭笑不得,“挺好的,说明咱们大明的水土养人,就算是把个泰西的关牢里,也能让他胖这么多。”
这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