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天进入到神树树枝内部,昏暗的树内空间当中,他看到那些选择留在部族的木精灵,此刻正蜷缩成一团,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再次化成了树荚,被牢牢地粘在了神树树枝那粗糙的树壁上。
随着明皓天的脚步迈进,树枝内部像是被惊扰的巢穴,瞬间浮现出大量细长的枝条。这些枝条如同灵动的触手,不一会儿就触碰到了明皓天的身体。
刹那间,身上便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如电流在体内快速流窜,又一轮觉醒开启了。
这种非定期的觉醒显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只见树壁上的树荚,像是被抽干了生机,一个个开始黯淡下去。不仅仅是那些还未出生的木精灵宝宝,就连那些处于休眠状态的木精灵,也逐渐变得黯淡起来,身体逐渐干瘪下去。
明皓天只感觉体内有一股股力量在涌动,体内的枝点不一会就提升到三百四十个。
枝条缓缓退去,树壁内散发着微光的树荚只剩下二十个左右,孤独地挂在树壁上。
明皓天闭上双眼打坐,进入内在躯体,通过内在躯体问道:“你帮助我,希望得到什么?”
此次神树树枝没有选择消失,而是缓缓来到明皓天身前,低沉的声音又带着一丝空灵。
“我们都是神树的一部分,是神树分出来的一股意志,我们是神树、也是神树的孩子。孕育生命和修炼法,为神树培育出最强大的生命。
你是天选,注定会成为最强大的生命,我们其他神树树枝已经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明皓天思索了一番,换了一种表述道:“每一棵神树树枝其实都是神树,神树长出了无数树枝,树枝即是神树一部分,又是相对独立的。
你们每一棵都能孕育出独特的木精灵和修炼法,充实了这个世界的物种多样性,丰富了修炼体系。
这就像是一场游戏,你们每一棵神树树枝组建起一个部族,部族间相互竞争,最终自会有最强的部族、最强的木精灵脱颖而出。
可是我出现以后,相当于终结了这场比赛。
既然已经没有竞争的可能性,于是你索性将积累的枝点都送给我。”
神树树枝化作的身影点了点头。
明皓天又问道:“那神树树根又是怎么回事?它们不也是神树的一部分吗?为什么你们彼此间会相互厮杀?”
“对立、竞争、战争,能活下来的,是强者。”
明皓天理解了,说道:“神树故意制造出两方对立阵营,如此就能制造战争冲突,从生死对决中进行磨练和筛选,选出强者。
可不仅仅是穴精灵和木精灵的冲突。你们神树树枝彼此间也在制造冲突,你们会相互通报觉醒枝点数量多的木精灵,故意让他们被针对。”
神树树枝缓缓点头。
明皓天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不禁同情起这个世界的木精灵和穴精灵们。
“在你们树枝和树根看来,这就只是一场有趣的竞争游戏。
你们孕育出后代,看着精灵们一点点长大,窥视着他们成长中的一点一滴。根据他们的品性,选择对谁进行栽培。
被你们看重的,你们便让他觉醒。越是看重,资质就越好。但是资质达到一定程度,那就必然会被其他部族所针对,接受考验。
你们才是这场游戏的玩家,不过是像赌博似的,将自身拥有的枝点分配到部分精灵身上,一切都是你们所决定的!!”
这种事,明皓天越想越感到心堵,继续说道:“木精灵以为自己有幸觉醒,就理所当然该为部族付出,为神树战斗。
他们刻苦修炼,想要让部族强大起来,牺牲性命,拼命为你们争取来湖水,让你们得以延续。可到头来,意义在哪里呢?
这些牺牲、这些付出,放在你们层面上根本毫无意义。
你们不会为此而感动,不会为他们的牺牲而难过,你们压根不在乎木精灵。死掉的木精灵就是竞争下的失败品,死了也活该。
所以当初长手族的神树树枝能够轻易放弃,放弃那些爱戴它的、拼了命想要拯救它的木精灵们!!
因为他们平行不端,选择背叛了自身木精灵阵营,所以他们是坏孩子,是失败品,理应被杀死。
你也一样,你牺牲掉自己的孩子们,为我觉醒枝点。他们的性命根本不重要对吗?”
神树树枝询问道:“你为什么在乎?你是天选,跟他们不同。”
明皓天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你既然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只在乎神树的目标,那么你……应该为我献出一切不是吗?
神树树枝却说道:“我想要保留我的意志。”
明皓天冷声质问道:“所以你怕死?”
神树树枝沉默片刻,“我不会死,我是神树的一部分,我只是回归了而已。我只是不愿意失去……我。”
听到这个回答,明皓天心中的愤怒和憋屈到达了顶点。
明皓天接着道:“那些死去的木精灵抱着比你更强烈的情绪,他们会恐惧,不想死、不想消失!
可是你们从来只在乎自己,不在乎他们!!你孕育了他们,看着他们长大,能够揣摩到他们所思所想,为什么就不能替他们想想呢?”
神树树枝再次沉默,明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生命素身躯逐渐消失了起来。
“你们是更高等的生命,所以才会不把底下的生命当作生命。你们创造了精灵,赋予了他们生命,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生命属于你们。”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在乎他们的性命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神树创造了这个世界,世界衍生了规则,我是神树,也不是神树......”
神树树枝的声音渐渐微弱,其生命素躯体最终完全消散。
听到神树树枝这番无力的辩解,明皓天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对神树树枝的行为感到愤怒,另一方面又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感到深深的无奈。
明皓天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怪不了任何存在,这就是既定的现状,是从世界诞生之初就定下的规则。
抱怨世界的残酷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是神树所创造,神树就是这方天地的主宰,它创造了生命,也赋予了世界运行的规则,难道仅仅因为规则不符合自己的认知,就要去嫉恨这位创造一切的神明吗?
更何况自己不过是个外来者,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去憎恨呢?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对那些被规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鲜活生命而感到惋惜,他们一辈子都在为神树所谓的目标而奋斗,却不知自己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无情操控,活在谎言和毫无意义的挣扎之中,这是何等的可悲。
明皓天的眼神迷茫而空洞,可渐渐地,一丝微光在他眼底亮起。他缓缓抬起头,内心在此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如果我从未涉足这个世界,他们这座牢笼发生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他们的神是如何的残酷,他们的命运是怎样的悲惨,都不过是他们自己的宿命。
但我来了,我降临于此。
我厌恶这个世界的规则,厌恶他们对待生命如草芥、肆意愚弄的态度。
我是变数,我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