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只是就事论事。”沈无忧低眉敛眸,小声应答。
顾景炎见状,即刻开口替她解围,“皇兄,这事确实需要好好查一查。绿松石佛珠是北离宫廷专用饰品,如果林答应和阿碧的死有关,一定程度上也印证了林氏一脉和北离之间定有私交。皇兄将这样的人留在宫里,无疑是个隐患。”
“皇弟,朕不过是随便问了无忧一句,你紧张什么?”顾北宸颇有深意地看向顾景炎,话里行间带着极其明显的试探。
“沈姑娘忠君爱国,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廷社稷,况且她的怀疑有凭有据,臣弟认为,这几个案件理应合并严查。”
“养心殿上,朕同你说的话,你没忘吧?”顾北宸没有戳破顾景炎的心思,只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
“没忘。”
顾景炎想起顾北宸说的,沈无忧已经嫁做人妇,就算和裴行止和离,这辈子也攀不上皇家。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只要是他喜欢的女人,哪怕二嫁三嫁,都不会影响到他。
“皇兄,眼下北离潜伏在我朝的细作大致上已经清理干净,朝中内外全部清查了一遍,就只剩下宫闱之中和林相一脉没有细查。”顾景炎见顾北宸不断地转移话题,便又暗戳戳地将话题绕到了林如意身上。
与此同时,李公公也已经带着两捆金银线,小跑着进了华翠宫,“皇上,皇后娘娘宫中的金银线还没有拆封,惠妃娘娘宫中的金银线也没有拆封。至于林答应的那一份,说是不小心遗失了。”
顾北宸蹙着眉头,颇为头疼地道:“这么看来,此事和林如意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他转过身,信誓旦旦地同太后说道:“母后放心,林如意胆敢对母后的猫下手,朕一定不会姑息。”
“皇帝,你不如让人将她带过来当面对峙。哀家的猫是死是活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就怕那林如意是北离的细作,你将她留在身边,恐招惹祸端。”
“她这几日孕吐,食不下咽,虚弱得站不起身,今日不宜审问。”
顾北宸最终还是选择了袒护林如意,不过起身时,他还是给了沈无忧一个明确的答复:
“无忧,这三起案件朕必定尽快让人着手去查,一个月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查案并非儿戏,也不可能在三两日之内出结果。你理应将所有精力放在今年的春闱大考上,千万别让朕失望。”
“臣妇领命。”
沈无忧也没想着逼顾北宸亲自处决了林如意,比起处决林如意,她更想要知道林如意又或者林如意背后的势力为何几次三番针对她。
反正顾北宸已经答应一个月内查清三起案件,她不妨耐着性子再等上一等。
“母后,朕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北宸临走之前,深邃的目光又一次投注到顾景炎身上,“皇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理应提上日程。西陵七公主才貌双全,地位显赫,配得上你。”
“皇兄若是这么看重她,不如你就将她纳入后宫。”
“没大没小...”顾北宸抿着唇,冷声说道:“你随朕来一趟上书房,朕有要事相商。”
沈无忧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正想着向太后请辞出宫,太后连声说道:“无忧,你救了哀家的猫,哀家也须得还你一个人情才是。”
“太后娘娘无须这般客气,这是臣妇应该做的。”
“你先听哀家把话说完。”
太后拉着沈无忧的手,尤为严肃地道:“春闱对你而言,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哀家相信,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做个女官,走仕途。不过,春闱那些规则之外的潜规则,你还是需要知道一下,千万别被人带到阴沟里。”
“还望太后提点一二。”
沈无忧眉梢微动,她正纳闷,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为什么治不好翡翠的病,偏要等她来治,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想明白。
翡翠的病症并不难治,太后之所以点名要她来治,应该是出于两层考虑。
一方面,她治好了翡翠,太后再卖她个人情,告知她春闱那些大大小小的规则。
这样一来,她们两人的关系多了很多人情上的牵扯,必定更为牢固。
另一方面,纵观宫里宫外,也只有她会将翡翠的病症同林如意联系在一起。
如此,太后便能借着她的由头,狠狠打压一顿她素来看不顺眼的林如意,而且圣上也没办法怨太后容不下小辈。
反正不管怎么说,就目前而言,太后应当是不会害她...
少顷,太后呷了一口茶,润过了嗓子,才缓声开了口:“你表哥曾在暮春灯会上拔得头筹,如此大才,仕途必定一片光明。只是,你既为春闱主考官,近段时间切勿和表哥走得太近。最好能在春闱当日,让所有人知道,你未曾偏颇你表哥。”
“另外,哀家会为你指派一个下手,时时刻刻跟着你。你放心,哀家不是监视你的意思,春闱期间,只有让人时刻跟着你,才能确保你的清白,你可明白?”
“臣妇恭谢太后天恩!”
沈无忧之前就有些担心,她手里头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春闱期间真要是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就会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而春闱乃国家大事,她又没办法自己带人进去。
太后给了她一个可用之人,无疑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一会儿哀家就让人给礼部郎中陈岁传个口谕,让他跟在你身边给你打下手。”
“陈岁的才华远在礼部尚书卓宏章和礼部侍郎孙海之上,之所以官职没有他们高,主要是因为他为人太过清廉板正。”
“你别看陈岁不懂得趋炎附势,只有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最是舒心。”
太后并不怎么理会朝中之事,陈岁实则是顾景炎暗中交代她,务必让她将此人引荐给沈无忧的。
她早就发现顾景炎对沈无忧挺特别的,由于沈无忧已经嫁做人妇,并没有往深处细想。
只道是顾景炎爱才惜才,不忍心这么一个有德有才之人被埋没...
“太后大恩,臣妇没齿难忘。”
“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历年春闱,都有不计其数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徇私舞弊。你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边得过且过。若想严查,务必做到一视同仁。人性就是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家都没法舞弊,对你的怨恨才能降到最低。”
“臣妇必定尽力,绝对不会纵容任何一个妄想通过徇私舞弊的考生。”
沈无忧从太后这里得了一个得力的下手,紧绷的神经就此松懈了不少。
她踏着略欢快的脚步出了华翠宫,没走出两步就看到了顾景炎的马车。
宫里规矩多,后宫内闱是不允许有马车出没的。
不过皇室中人可以例外。
她不想浪费大半个时辰在路途上,索性小跑着上前笑盈盈地询问着顾景炎,“王爷,可否捎我一程?”
“本王就是在此处等你的。”顾景炎见她心情不错,随口问道:“母后跟你说了什么?”
“太后给我指派了礼部郎中陈岁,正好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你确实很缺得力能干的下手。要不,我让追风跟着你,也帮衬着一起打打下手?”
“不用不用,追风一心向着王爷,跟着王爷才是最妥帖的。”
沈无忧脑海里浮现出追风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又加上他那极其爱哭的性子,她是完完全全受不了的。
秀儿生得娇嫩可爱,爱哭一点也没什么,她愿意哄着。
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那么爱哭,她会气得想揍人。
沈无忧才坐上马车不久。
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
她蹙着眉,从腰封里取出两颗糖。
一颗含入嘴里,另一颗给顾景炎递了过去,“王爷,吃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