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他的目光,友人也往台上看去,随即发出一声赞叹:“Jesus,我从未见过有人把蓝色穿得这么动人。”
一袭刺眼深沉的蓝随着音乐在灯光下缓缓拨动长发,灯光下,她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整个画面波光粼粼。
费驭状似平静地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点评:“你的赞美还是这么廉价。”
友人摊手辩解:“oh please,这就是很美,我刚刚明明看到你也被她迷住了。咦,她过来了。”
费驭唇畔微微扬起一丝弧度,但并不愉悦,他只是在嗤笑。
很美是不假,但她的存在已经从他的世界里被完全抹去。
尽管她再拼命释放魅力与风情,他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她如果真的追上来,他只会给她意想不到的难堪。
夏枢摇曳着裙摆歀步而来,目光和方向似乎都指向他。费驭眸光微哂,喉结滚动,优雅地品尝着杯中红酒。
友人轻轻叩击桌面,示意他美人似乎真是朝着他们来的。
透过酒杯,费驭发现头顶璀璨的灯光转动似乎变慢了,那抹蓝姗姗而来,侵入他余光。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夏枢的巧笑倩兮,出现在他斜前方。
费驭眸中讥讽意味更甚,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刚放下酒杯欲对她释放他的不友善,那抹风姿无限的蓝却翩然从他身侧踱步而过,走向了他们身后那一桌的客人。
只余下,从他身侧擦过时裙摆掀起的属于她的独特香气,猛烈地氤氲入他鼻腔,然后在他幽深的眼底卷起一场微小的风暴。
友人瞪大眼睛,似乎有些遗憾。
隔桌而坐,她与人交谈的声音间或穿透音乐声传来,低柔的嗓音说起外语来又是另一番别致的语调。
两座间隔着围挡,围挡上还装饰着鲜花以作隔断,费驭同她的背与背之间,仅隔一层皮质沙发靠背。
费驭的友人正大光明的打量美人,丝毫未注意到他的脸色。
仅隔了两首歌的时间,友人看到夏枢和她同桌的男人同时起身,夏枢亲昵地挽着对方的手臂,有说有笑地从费驭身边走过。
门口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对同行的男人递上一支绑着蓝丝带的香槟金色玫瑰,男伴笑着接过,绅士地给了夏枢。
她接过来,粲然一笑。
直至二人走出餐厅,费驭友人的目光才收回来。
“真叫人惊叹,她太美了。你懂吧,不光是外表,她的气质也很……”友人说着,就看费驭已经不打算再继续用餐,而是眸光深沉地伸手去摸烟盒。
友人话锋一转,震惊地打断他:“这里不能抽烟。”
夏枢挽着男人一起走向车库,男人低声笑问:“就一定要去斐晟国际当一个小职员吗,在我这里,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职位。”
男人侧身看她,伸手想摸摸她的发丝。
夏枢却笑着低嗅了一下手中玫瑰,松开他的手臂,不着痕迹拉开两人距离。
“泰勒,给不了我想要的。”夏枢直视男人的眼睛,毫不避讳,“我的目标,姓费。”
男人挑了挑眉,展现一个绅士的笑容:“oK,那我让在斐晟的熟人对你多照顾一些。”
夏枢没再拒绝他的好意,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深夜,闻老太太的护工在一旁的床上睡得很熟,却突然毫无征兆地醒过来,下意识看向闻老太,心电监护仪一切正常。
她打算翻身继续睡,却赫然发现床位立着一道黑影,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夏枢摘下帽子,轻声道:“是我。”
“大半夜的……你这……你这……”
夏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护工反应过来,伸手去接,分量很足。
收下信封的护工识趣去门外把风,夏枢坐到闻老太身旁。
“奶奶,我又来看您了。”说着,她又从包里取出一朵白菊花,“给您带了支花。”
“您闻闻。”夏枢笑着,送到闻老太鼻下,“祭奠专用的上好菊花。”
心监没有反应,夏枢沉默了一会儿,拿出小心珍藏的夏梦的照片。
“奶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一丁点痕迹……闻家,是不是还有很多?毕竟那是她长大的地方,我得回去找找。”
“唉。”夏枢收好照片,换成了另一张,“奶奶,你每天躺在这里很痛苦,很孤独吧。我听护士说,闻家人不怎么来看你。儿子不常来,孙子孙女也不来,他们都忙嘛。闻犀当然不用说,您的宝贝大孙子闻瑭也忙着……花天酒地,斗鸡走狗。啊,说到狗,甚至连被你赏识提拔的尹朱也不来了。”
夏枢把照片翻过来,看着上面的内容讥讽一笑,“当然,尹朱也在忙,忙着把闻家的钱往自己兜里划,忙着对儿子偷闻家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巴不得你赶紧死呢……”她凑近闻老太耳朵,小声告诉:“闻家人都在等你死,他们现在正忙活着瓜分你死后的闻家。”
心监上的波动逐渐变大,夏枢低笑一声,“这些天都只有大伯母秦贞来看过您吧,这个儿媳妇倒还算孝顺,不过……就是有点不贞。前几天她去山上上香祈福,却被人拍到跟男人厮混。呵……这么多年了,您知道她借着上香的由头跟男人厮混过多少次吗?”
夏枢把照片上秦贞跟男人抱在一起的照片按在了闻老太脸上,“世间事就是这么好笑,一个不贞的人名字里却带着‘贞’字。我都替您担心,大伯母生的闻犀和闻瑭到底是不是闻家亲骨肉?奶奶,不如,您把闻家留给我吧,我好歹是您亲自抚养长大的,我会替闻家守住这个丑闻……就当,是您对我妈妈和我的补偿,好吗?”
“对了,下次来我再给您带点礼物吧,今天先量一量您的尺寸。”夏枢拿出软尺,慢慢展开,“我会找最好的裁缝,为您量身定制一件最雍容华贵的寿衣。”
出了医院,夏枢径直回到冷清空旷的公寓,放任自己滑落浴缸热水内。
濒临窒息的感觉逼着她回忆起许多往事。
从她有记忆起,她和母亲夏梦就一直住在闻家。
闻家让她姓闻,似乎是什么莫大的恩典,因为这是母亲千辛万苦为她争取到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尊严的东西。
夏枢永远记得夏梦对她欣慰流泪的样子,舒舒不再是没名没姓的人,舒舒姓闻,是闻家人。
闻家人,这三个字就像束缚在母女俩身上的手铐和脚镣。
夏枢曾经追问过夏梦,自己的父亲是谁,夏梦总是回避这个话题不回答,脸上的表情陷入凝滞。
后来,夏枢发现闻家大爷和二爷似乎跟母亲之间有什么微妙的关系,再大一些,她都近乎认定自己的父亲正是其中一个人,可是她没办法求证。
随着母亲的身体状况似乎变得不好,母女二人越难见面,夏枢不知道母亲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常常任由自己被闻犀和闻瑭欺负。
偶尔见一面,夏梦的眼神总是充满悲伤,年幼的夏枢自顾叙述自己的烦恼,丝毫没有觉察到母亲正遭受着什么。
随着夏枢进入青春期,整个人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全然遗传了夏梦的容貌和身形。
闻家对夏枢是满意的,是赞许的,闻犀有的东西,她都能有一份,可以说,闻家对她极尽培养。
少女陷在这美好的一切里,直到夏梦亲手撕碎这一切。
夏梦狠心把她卖了。
夏枢体会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惊恐,最亲最爱的妈妈竟然亲手把她卖给了别人,还让对方把她带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好,永远不想再见到她。
年幼的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两天后,夏枢就自己找回来了,几乎可以说是奄奄一息。
然而等待她的,是夏梦前所未有的疯狂。
夏梦对她咒骂着,推搡着,掐着她的脖子,要她去死。
那一刻,夏枢是恨她的,这一恨,就是好多年,直到夏梦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什么都没有留下的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