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孝川回到公司时,夏枢正从他办公室里出来,两人迎面碰上。
“费总。”她低着头,侧身让他。
回到工位,大约半小时,他的电话打来。
“你进来。”
夏枢起身进去。
费孝川没有看电脑,也没有忙着签文件,而是让她坐。
夏枢站在远处,一如最初的安全距离。
她摇摇头,笑道:“不坐了费总,我还是站着听吧。”
费孝川的眸光扫向桌面,那里放着最开始要她保管的戒指盒和他送的那块表。
戒指盒,已经是第二次被送回来了。
上一次,也是这样,伴随着她递上来的辞呈。
这一次,连那块意义不同于戒指的表,也一并被送了回来。
费孝川的眼底,聚起一场风暴。
夏枢表现得很平静,笑容淡淡,静静听候他的“发落”。
费孝川只是望着她,久未开口。
“费总……”夏枢笑容渐渐有些难以为继,不由得提醒。
费孝川没有生气,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而是问了她另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手痛吗?”
她的眼神里有明显的震动,费孝川看在眼里。
他推开椅子起身,来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被未费孝川捉住右手,摊开手心,仔仔细细地端详:“痛吗?”
夏枢没有别开脸,而是直视他的温柔和关切,似乎前所未有的释然:“忘了。”
费孝川悬着的那口气没有落下,眉心逐渐揪紧:“我没有怪你。”
夏枢愣愣地望着他,许久后,才似有若无地点头:“谢谢您……”
这一声淡然的“谢谢”,让费孝川有些无所适从。
怎么要谢他?他有什么值得好谢。
从前看她,怜爱里又带着一丝冷漠。
怜爱是不由自主地为她吸引,冷漠是一早就清楚她的用心。毕竟他跟闻犀的婚事不是第一天定下,她很清楚这一既定事实。
既然如此,她做出选择之时,就应该预料到今天的境地。
她对他跟闻犀的事做出的一切吃醋、嫉妒、甚至是动手,都是越界的表现。
费孝川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却又时不时的纵容她的越界。这很危险,这让彼此的轨道开始乱套。
费孝川一向认为自己足够理智,却回忆不起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心情过分在意。
甚至于,出现这样的事时,全然忘了是她越界在先,而对她又生出几分怜悯。
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想她仍旧每天如常,陪伴在冷寂的32层,陪伴在他无趣的人生左右。
“傅淮不会同意你的辞职申请。”费孝川那只握沙的手缓缓收紧。
她的辞职,程序上,只需要傅淮在系统里同意就行,但又并不是只需要傅淮同意就行。
“他已经同意了。”夏枢任他握着手腕,淡淡启唇。
费孝川眸中怒色贲张,不自觉扣紧她的手腕,一字一句:“他不可能同意。”
“他同意了。”夏枢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眼睛里慢慢湿润开来:“我告诉总助,我没办法再待下去了。我……我每天若无其事的上班,若无其事地走进您的办公室,若无其事地避开您跟闻犀的电话,若无其事的计算着距离圣诞节还剩多少日子……”
费孝川静静望着她,一时之间,挽留的急切多过于对她的愤怒。
“我以为我能忍下来的。我以为我能将一切嫉妒好好的掩饰,只要像平常那样,安安静静待在您身边。”夏枢安静地低笑,“我真是个坏女人,没有自尊,没有道德,明明做着最可耻的事,却奢望着最不可能的东西,心安理得之余还满腹委屈……
“费总,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我已经没办法再把这当成一份普通的工作,我要发疯了,闻犀也要发疯了。您教教我,如果不想继续深陷其中,我该怎么做呢?”
她望过来的眼神绝望又无助,费孝川面无表情,松开她的手。
夏枢收回手,黯然转身。
费孝川闭上眼,下一刻,却猛地从身后将她桎梏进怀中。
“你想的办法就是逃,你永远就只会想到逃!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同意你走了吗!”费孝川的爆发已经不是这一时一刻的冲动,而是长久以来的积攒。
“你想逃去哪里,去别的男人那里?去费驭那里?!”费孝川的脸上呈现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阴鸷和狠戾,“你休想!”
长久以来的自我克制和压抑成为情绪如山岳般崩颓的反作用力,她的挣扎、她的啜泣和呼吸都成为他爆发的催化剂。
费孝川的吻带着一股偏执的血腥,原来,他跟费驭一样。
不同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相同的骨血。
撕开惺惺作态的绅士和体面,谁的吻,都是一样。
当初,费驭劝她逃,是多么赤诚友善的提醒。
*
费孝川送来的那一百幅画让闻犀惶惶不可终日。
闻家主母秦贞回来时,发现女儿穿着清凉的睡裙在阳台上跳来跳去地发疯。
闻二爷千娇百媚的老婆林美慈抱着她的可爱小狗,站在一边冷嘲热讽地看着热闹:“大小姐疯疯癫癫的样子,真是跟闻瑭越来越像了。这个样子嫁去费家,可别丢了咱们闻家的脸才好。”
秦贞冷漠地转头望着她,林美慈翻了个白眼转头摸着怀里的小狗指桑骂槐:“还是我们白白乖啊,不像你这个姐姐噢。”
秦贞转头对尹朱吩咐:“上去把她拉下来。”
瞧见楼下的三人在商量什么,闻犀忽然大笑着,把手里的酒瓶从阳台上掷下,吓得三个女人各自尖叫了一声,猛地退开。
“闻犀,你这个疯丫头,你往哪儿扔呢,不知道酒瓶能砸死人吗!”林美慈指着她唾骂。
疯丫头的回应自然也是疯的,迎接林美慈的是另外两瓶没开的酒——
“啊啊啊,杀人啦——”
秦贞忍无可忍,让人打开她反锁的房门,冲上去把人拉下来,就照着闻犀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闻犀呆了,缓缓回头看她,呼吸急促,瞳孔扩张,眼底全是疯狂:“你也打我……你也敢打我?!”
“你给我清醒一点!”秦贞恨铁不成钢地斥骂。
闻犀眼里心里只有愤怒,只有对母亲的恨,恨不得把她从阳台上推下去,这样,谁也不会知道她不是闻家的亲生女儿,秘密将会随着母亲的死一起被长埋地下。
毕竟,这是她的错,都是她一个人的错!